一幕是永遠不會發生的。他的某一部分還是個小男孩,於是他哭了,但他仍然
安靜地躺著,不想驚醒萊拉。
他還是沒有睡著,他比往常更清醒。最後他伸了伸僵硬的四肢,輕輕地站了
起來,他在發抖。他腰間掛著那把刀,他開始向山的更高處攀登,他想使自己煩
亂不寧的情緒平靜下來。
在他身後是站崗放哨的女巫精靈,一隻縮著脖子的知更鳥,站崗的女巫轉過
身,看見威爾在向岩石上攀登,她拿過她的松枝,悄悄地升上了天空,她不想打
擾他,只是為了保證他不會遇到危險。
他沒有注意到,他只感到一種繼續前進的需要,這種需要是如此強烈,以致
於他幾乎感覺不到手上的疼痛。他覺得他會整日整夜、永遠地走下去,因為除此
之外沒有什麼能平息他胸中的熱火。彷彿是為了同情他,一股風吹了過來。在這
荒野中,沒有樹葉搖動,但風兒拍打著他的身體,把他的頭髮從臉頰吹了起來,
他的頭髮在風中飄動,他的身心內外俱是一片荒野。
他越爬越高,幾乎沒有考慮他怎麼能找到下山的路回到萊拉那兒,後來他來
到一小塊平地,這裡似乎是世界之巔,在他的周圍,所有的地平線上,山都顯得
不那麼高。在月亮的清輝照耀下,惟一的顏色就是漆黑和慘白,一切輪廓分明。
一定是狂風帶來了頭頂的雲,因為剎那間月亮就被遮住了,黑暗覆蓋了整個
大地——還有那厚重的雲,因為沒有一絲月光能透過雲層照下來。不到一分鐘的
時間,威爾發現他已經置身於徹底的黑暗之中。
就在這時,他感到有人一下子抓住了他的右手臂。
他吃驚地叫出了聲,立刻就掙脫開來,可那人抓得很牢。現在威爾變得兇猛
起來。他覺得他已經不顧一切了,如果這就是他生命的盡頭,他打算不停地搏鬥,
直到他倒下為止。
於是他又扭又踢,但那隻手還是沒有鬆開,他的右手被抓住了,他無法去拿
那把刀。他試圖用左手,但他被拽得很緊,手又疼又腫,他夠不著。他不得不用
受傷的手和一個成年人搏鬥。
他的牙咬在那隻抓著他手臂的手上,可結果是他的後腦勺被那人打了一拳,
他被打得頭暈目眩。於是威爾不停地踢腿,有時踢著了,有時卻沒踢著,他一直
不停地又拽又拉,又推又搡,可那隻手依然緊緊地抓著他。
他似乎聽到他自己的喘氣聲,還有那人的嘟噥聲和喘息聲。後來他的腿碰巧
在那人身後,於是他用力將身體撞向那人的胸膛,那人沉重地倒了下去,威爾也
倒在了他的身上,但那隻手依然牢牢地抓著他。
但威爾沒有力氣了,他哭了,他一邊傷心地抽泣著,一邊用腳踢他,用頭撞
他,他知道他的肌肉很快就會失去力量。這時,他注意到那人倒在那裡一動不動,
雖然他的手還在緊緊地抓著他。那人躺在那裡,任由威爾用頭和膝蓋撞他,當威
爾看到這一點時,他最後那點力氣也用完了,他無助地倒在他的對手身邊,身體
裡的每一根神經都悸動著,在嗡嗡作響。
威爾痛苦地站了起來,在黑暗中,他看見那人身邊的地上有一團白色的東西,
那是一隻大鳥白色的胸脯和腦袋,是一隻魚鷹,一個精靈,它一動不動地躺著。
威爾想把它拉到一旁,他有氣無力的拖動使那人有了點反應,但他那隻手依然沒
有鬆開。
但他在動,他在用空著的那隻手仔細地摸威爾的右手。威爾感到毛骨悚然。
這時那人說道:“把你的另一隻手給我。”
“小心。”威爾說道。
那人空著的那隻手沿著威爾的左胳膊向下摸去,他的手指輕柔地撫過他的手
腕,撫過他腫脹的手掌,在摸到威爾斷了兩根手指的地方時,他更加小心翼翼。
他的另一隻手立刻鬆開了,他坐了起來。
“你有那把刀,”他說,“你是持刀者。”
他聲音洪亮、嚴厲,卻上氣不接下氣。威爾能感到他受傷很重。是他打傷了
這個黑暗中的對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