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臺前面忙碌著。每人身邊都放著完成到不同程度的作業,等著導師過來評畫。
只有樂音桌上的作業進度最低,全是稿本,別人都上了絹,只有她的還在反覆修改稿。
導師下午上課時過來,把大家的作業都看了一遍。
這個導師的廖乾坤的弟子,因此格外看重樂音。對別人的作業都是匆匆一瞥,隨便說幾句;到了樂音這裡卻非常認真,甚至親自上手改了一兩處。
等導師走了,工作室裡照例爆發了指桑罵槐的吵鬧。
“什麼東西?這破絹!”第一個發脾氣的是工作室裡最喜歡挑釁的北方女孩,她的口音很好笑:“又被那老闆騙了,說什麼是最好的扁絲絹,結果一點都不好用。這年頭真是沒錢什麼都不順心!要是我家裡也趁個幾千萬,我就不用上那種小破店去買東西了!”
“說的是啊,這年頭就是有錢人的天下。”另一個男同學介面:“我們老家有句俏皮話,有錢的王八大三輩兒!只要有錢,你就是個王八,都有人叫你爺爺。”
“等我有了錢,我就僱老王八天天給我看畫。”北方女孩說。
老王八是他們的導師,當著面大家都恭敬親密地喊他“王老師”,背地裡大家都把這個會區別對待學生的老師叫“老王八”。
雖然也不喜歡王老師區別對待學生的態度,但樂音也不喜歡這些對師長如此放肆的學生。現在人不知是怎麼回事,把掌握玩弄別人的技術當做光榮。若是對老師玩兩面三刀的把戲,玩得很好,別人都會敬仰這樣人品低下的小人。
這似乎成了成熟事故的表現。
樂音不喜歡,她的家庭教養告訴她,不喜歡就不必奉承。若此人真有本事,也要誠心對待。
這些人讓她覺得可笑,明明很卑微,需要依靠導師。卻努力要顯得自己不在乎導師,對導師奉承也不過是一時需要,他們說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樂音一言不發地不停修改底稿,工筆畫最重要的就是底稿,稿本不好,上絹的時候也不會好。別人都急著做出成品來,只有她沉得住氣,按導師教導的重視稿本。這也是導師喜歡她的原因,不心浮氣躁,能為了達到好效果而隱忍著努力。
“聽說現在美國經濟也不是很好,都金融危機了。有些人也不是那麼值錢了,聽說了麼?材料工作室那個美國留學生退學了。”
“早幹什麼去了?託人費勁半天進來,白佔資源!”
“畫的也不怎麼樣,不是科班學出來的就是不行。”
“不是靠親戚怎麼能進來?要我說進來也是受罪,導師照顧有什麼用?看看別人的作業,再看看自己的,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怎麼樣。”
“肯定看出來才走的唄!老外都臉皮都夠厚的!”
“假洋鬼子的臉皮更厚。”
樂音把稿本舉起來端詳,被導師修改過的地方有點怪,那兩處和自己畫的部分過度不是很自然。導師的筆觸果然老練,也更敏銳,看了很久也沒有發現有什麼不足,卻導師三兩筆就勾出了更好的線條。
果然是像大家說的那樣,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就差了?
下一刻,樂音就丟掉了這樣的想法。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是有一定的定律的,只要她想做,就能做得好。
留著導師筆觸的畫被樂音高舉起來,這讓周圍的人誤會樂音是在挑釁。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一時間工作室裡鴉雀無聲。
突然的安靜比吵鬧更能吸引人,樂音看看四周,露出瞭然地笑容:“看來還需要修改,也許應該拿給廖先生看看。”
這個大學裡,所有人都稱廖乾坤為“廖先生”,樂音是託了廖乾坤的門路才進來的,這個無人不知。現在居然說出這種話,□裸地炫耀著自己和廖大師的關係,無異於在工作室裡扔炸彈。
“真想幹脆請幾天假,去廖家住幾天,等完成了作業再回來。”樂音自言自語:“這個工作室人真是太多了,還是廖家的花園好,清淨。”
身後有墨汁潑過來,樂音敏捷地閃開。如果要是潑上了,他們一定會笑著說“不好意思,手滑了”。可惜墨汁這是潑在了桌上那堆沒用的草稿上。
“怎麼?手滑了?”樂音笑著把一旁的抹布扔在墨汁上吸水:“總是手滑恐怕有毛病吧?你最好去醫院診斷一下,要是醫藥費有困難,我可以幫你。”
“不用了。”北方女孩把手裡的墨海直接丟過來:“還是我給你出醫藥費吧!”
樂音出手如電地接住了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