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頭上下翻滾了一下,蘇秦輕咬了一下嘴唇,然後慢慢的靠近窗簾,透過一個紙窗的破爛縫隙,蘇秦盯著廚房內的場景。
城主府後院的廚房內的佈置並不豪華,裡面煙氣嫋嫋,幾個伙伕有的燒火有的挑菜,就在廚房的中間站著一個身著錦色緞子的中年人,中年人油光滿面肥頭大耳,手裡拿著一個小茶壺,說到興起處會慢飲幾口茶水。
“民以食為天,這是楚大人曾經說的一句話,但是這話是對那些萬千黎明百姓說的,至於像楚大人這樣的位高權重者,他們對吃更是講究,這裡就要說到食道,你們不是聽說過皇上一頓飯吃掉幾百道菜的事麼,所以……”中年人說這話的時候,臉色露出一絲得意之色,然後緩緩來到剛才被他喚作大福的徒弟身邊,伸手拿過大福手裡的一個生蠔,似乎在回憶什麼,片刻後把生蠔放在了案板上,“民以食為天,食以精為先,精以巧為本,巧以稀為根,在輔上色香味,就算是在挑剔的食客相比都會胃口大開。”
在做的幾個人聽到中年人的話後,都是深深點頭,對於眼前的這個中年人,他們除了害怕之外更多的是尊敬——蔡明全從一個燒火的小廝在城主府的廚房內呆了二十個年頭,到現在成了這城主府一府上下近三百人的飲食主管,雖然不位高不權重,但是就是楚衍見了他也會親切的叫一聲蔡師傅。
“咱們要變著花樣做吃的,做好吃的,這樣我們才有飯吃。”蔡明全說完這話,鼻子抽動了一下,然後對著一個正在燒火的徒弟道,“‘蛇咬雞’的火候夠了,取火然後悶上半柱香的時間就和這些宵夜一起和楚大人送過去。”
說了一句好嘞,那位徒弟把燒柴從灶爐裡取出來,然後起身看蒸籠裡其他食物。
“師父,這麼多年我怎麼沒聽你說過楚大人最喜歡吃什麼?”大福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漬,看著手裡已經八成熟的燒蠔,有些不解的問。
“食之一道,沒有最喜歡。”說到這裡,蔡明全臉上露出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每個人的食性其實是和心底的野心一樣的,就算是再喜歡一道菜,如果天天吃年年吃到最後也會食之無味,這就像你剛開始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骨子裡,到最後看的人多了經歷的事多了,就會厭倦。”
看著大福一副茫然不知的樣子,蔡明全搖了搖頭,然後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們幾個蠢貨,老夫伺候楚大人這麼多年的飲食,早就告誡過你們,做飯和做人的道理一樣,要想自己做的飯菜令別人吃的可口,不僅要投其所好,還要會察言觀色。”說到這裡,蔡明全低著頭輕聲說了一句,“今天大人的心情不好,你們上菜的速度快一些,上完飯菜之後記得不要在大人的屋子周圍逗留。”
沒有人看到此刻蔡明全眼裡閃過的一絲狡黠和陰狠。
聽著蔡明全的話,蘇秦雖然不知道這個中年人是誰,但是看到此刻在幾個徒弟面前誇誇而談的樣子,心裡不由的有些發澀——不管是部落部族還是聯盟國家,每當節日來臨亦或者有什麼大事發生值得慶祝的時候,映入人們眼簾的永遠都是朝氣蓬勃歡歌豔舞,只是這個世間大多的人每天都為了填飽肚子而奔波,紙醉金迷活色生香對他們來說太過於遙遠,沒有波瀾沒有起伏更沒有上青樓懷抱香玉的勇氣,更別提什麼花天酒地聲色犬馬了,很多人路見不平的時候別說拔刀相助,就是冷眼旁觀心裡還會有點若有所失,這就是生活——有人在某個小圈子裡趾高氣揚,有人連一句年少輕狂都說的有點底氣不足。
“每個人心底的尊嚴就像一個圓,因為圓是同樣周長下覆蓋面積最大的圖形,但圓永遠無法無覆蓋地佈滿一個空間,有人為了尊嚴而戰,有人為了尊嚴而死,有人為了一個人……而放棄尊嚴。”蘇秦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句話,只是想起那張已經模糊的臉,蘇秦心裡沒來由的一緊。
看著轉身準備出來的蔡明全,蘇秦提氣縱身一躍,藏到了樓道之間的橫樑之上。
城主府很大,蘇秦要想知道之前那個黑影人去了哪裡,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找到楚衍此刻的位置,在蘇秦看來,黑影人監督完李浩然的舉動之後一定會找楚衍彙報,而楚衍這麼晚不睡等著黑衣人的訊息的話,那麼廚房一定會給楚衍準備宵夜——人都要吃飯,因為吃飯才能活下去,這似乎是一句廢話,蘇秦用了一個看似笨卻極為偷巧的方法,卻極為有效的找到了自己想找的結果,只是聽著蔡明全剛才的一番話,讓蘇秦有些無奈,他沒想到每日三餐裡面還有這麼多講究。
蔡明全離開了廚房,身子消失在了黑暗裡,蘇秦靜靜的呆在橫樑上調整著自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