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人又沒受閃失,咱還怕什麼?又有奔頭兒了。緩一緩,把奇珍齋的字號再掛起來!”
韓子奇臉上卻不見笑意,倦怠地靠在太師椅上,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幾萬裡的輪船,幾千裡的火車,無窮無盡的煩愁,已經使他筋疲力盡;況且,他的路還沒走完呢,亂麻似的岔路口橫在他的面前,他還不知道該怎麼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能力、有勇氣走下去呢。
“那什麼,大姐,您去燒水,讓他好好兒地衝一衝;咱姐兒倆張羅著快做飯,熱熱乎乎地吃了,早點兒歇著。瞧他累的,鐵打的人也擱不住啊!”韓太太吩咐著姑媽,這繁忙,這體貼,是一個妻子最愉快的時刻。
“哎,哎,那就吃麵吧!”姑媽答應著往外走。
韓子奇卻無力地把腦袋垂在椅背上,睡著了。他實在是太累了。
“爸,爸,您先別睡啊,天還沒黑呢,”天星搖晃著他,“您給我說說外國的事兒,告訴我小姨什麼時候能到家?”
這個從記事兒起就沒有享受過父愛的孩子,對天外飛來的父親是那樣新奇,還不懂得體貼。韓子奇片刻的逃遁,又被他晃醒了。
韓子奇洗了澡,換了中式衣裳,吃了飯,天已經黑定了。
一家人還圍在飯桌邊,向他問這問那,說不完的話。煤油燈芯在燻得發烏的玻璃罩中靜靜地燃燒,輻射出柔和的光輪,溫暖而朦朧,使韓子奇想起在亨特家的地下室裡那昏黃的燭光。綿綿夜話千萬裡,面前的人卻改換了,這是夢嗎?
“天星,別纏你爸了,他回來就不走了,往後爺兒倆聊天兒的日子長著呢!快跟姑媽睡去吧,你明兒早起來還得上學呢!”韓太太哄著兒子,實際上也是連帶說給姑媽聽的,誰的男人誰心疼,他沒這麼大的精神聊起沒完,得讓他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