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欽定逆案之後,相關檢舉揭發狀告魏忠賢的奏章都被集中燒了。
史御史不由一陣惋惜。不過不要緊,奏章是死的,燒了就燒了吧,但上奏摺的人卻還在,奏摺沒了,找到當事人也是一樣的。
史御史又匆匆忙忙地去了工部,找到工部主事陸澄源,將來意細細地說了,便要拉陸主事下水,團結一致,一塊搞倒許梁。
陸主事自從當了京官之後,這半年來都快把許梁這位被他設計趕到西北荒涼小縣受苦的舊時同僚給忘到腦後了。
待陸主事聽史御史說起許梁居然被錦衣衛押到了京城,不由大感快意,呵呵笑著拍手稱快,又聽得駱指揮要保許梁後,陸主事心裡便有些無奈,連道了三聲可惜。隨即聽清了史御史的計策,居然是要拿許梁曾在建昌當了雲山魏公祠協造使的身份說事,在左都御史面前上眼藥,慫恿左都御史曹於汴出手,辦挺許梁。
陸主事暗道,許梁曾當了雲山魏公祠協造使的事情原本就是確有其事,自己在年前彈劾魏忠賢的時候就曾提起過,現在再向左都御史曹於汴提一遍也沒什麼損失,沒準藉機真就能辦挺了那個該死的許梁呢?退一萬步講,即便讓許梁逃過一劫,能借此機會與朝庭正二品大員,左都御史曹大人搭上話,混個臉熟也是極好的。日後自己升遷,曹大人若能僥倖記起,在皇上面前說上一兩句好話,所帶來的功效豈不比任何政績都好使得多?
這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陸主事要是不做他便不是陸澄源了!
錦衣衛詔獄裡,許梁見常牢頭開了牢門,將那用白布包狀的食盒快速地放到桌前,朝許梁拱手道:“許大人,您慢用。”說罷便轉身飛快地退出牢裡,邊朝外邊走,邊用手中的白布擦拭手心手背。
許梁驚奇不已,自常牢頭接了給許梁改善伙食的差事後,哪回見著許梁不是笑吟吟的,刻意奉迎巴結,怎的今日見了自己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許梁出聲問隔壁的劉公公道:“公公,你發現今日這常阿四可與往日有什麼不同?”
劉公公頭也不抬,專心地享用眼前的美味,口齒不清地回道:“唔,這王八蛋整個人都掉進了錢眼裡,眼裡除了錢啥都不認,似這樣的人,許……兄弟還指望他能正常?”
許梁呵呵一笑,便也不再深究。
正吃著,忽聽得外面鐵門開啟聲。一個爽朗的笑聲叫道:“啊哈哈,許大人多日不見,住得可還習慣?”
許梁聽得那聲音,驚喜地起身,走到牢門邊,見鐵門外昂首站著的正是多日未見的錦衣衛千戶徐長青。
隨徐千戶一道進來的常牢頭一臉糾結地將牢門開了,牽強地笑道:“千戶大人,你與許大人慢慢聊著,小的在外面候著。”
徐千戶隨意地擺擺手,又拱手朝許梁道:“哎呀,徐某一回京,接連幾日便忙得前後腳跟打架,這不我剛從通州趕回來,好不容易得空便急急地來見許大人。”
許梁哈哈笑道:“不敢不敢,徐大哥公事繁忙,還要勞你惦記許某,真是……許某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哈哈,那便什麼都不必說了。”徐千戶大咧咧地道,說著,自顧自地走進牢內,來到那放了菜餚的小桌前,掃了眼菜品,驚愕地道:“我還當許大人在牢裡吃得不好呢,看來許大人這一日三餐安排得不賴嘛。”
許梁便笑,搓著手難為情地解釋道:“多虧了徐大哥你的照顧,常牢頭看在徐大哥你的面子上才對許某這般客氣。”
“哈哈。”徐千戶親熱地拍兩下許梁的肩,擠眉弄眼地道:“許大人這話便是見外了,就憑你我這進京一路的交情,又在是錦衣衛的地盤上,怎麼著也不能讓許大人日子難過哪。”說罷,徐千戶道:“今日我們難得見面,待徐某叫人弄幾壺酒來,咱倆來個一醉方休!”
說完,徐千戶便朝外喊那候在外邊的常牢頭出去買酒。
這天,徐千戶硬是在這錦衣衛的詔獄中陪著許梁喝光了三罈老酒,才起身離去。
徐千戶一走,隔壁的劉公公便冷笑道罵道:“這徐長青放的什麼爛臭屁,許兄弟你關到牢裡快二十天了,姓徐的當真便忙得到牢裡看你一回的時間都沒有?這話說出來連鬼都不會相信。”
許梁想起方才徐千戶醉眼迷離中有意無意地說起駱指揮對自己很關注,還曾特意找他問起自己的情況云云,顯然這徐長青是弄清了駱指揮對自己的態度,料定自己定會有驚無險地放出來,這才迫不及待地進牢裡與自己會面,提前燒好冷灶,續好香火情。
真是個見風使舵的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