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巡撫楊邦憲和左參政要回南昌了。建昌一地的官員送出城。
左參政黃維中看上去精神很好,面色紅潤,他在楊巡撫上轎後又單獨勉勵了建昌眾官員一番,眾人看得明白,參政大人與建昌知縣王賢說了兩三句場面話,卻對著建昌主簿許梁囑咐了小半會,關切之意溢於言表。
待參政大人入轎後,建昌一地相送的官員分明聽見轎內傳出兩聲細微的嬌呼聲,眾官心中詫意,表面還是微笑著恭送兩位大人離開。
待江西一省兩位大官走遠,南康知府孫一平也要打道回府了。建昌縣的官員不免又是一陣假惺惺地挽留。
孫知府也很會做戲,對著建昌一地的主要官員挨個勉勵,從王知縣開始,然後是陸縣丞,說得是義重言辭,情真意切,似乎若不如此,不足以顯出他作為南康府知府的威嚴和恩澤來。
許梁是建昌主簿,在建昌縣裡的地位排名第三,原本陸縣丞之後就該是他這個三把手上前聆聽教誨。
許梁眼光打量著孫知府和陸縣丞的談話,瞅著該結束了,便端正了姿勢,微躬著身體,臉上堆起謙卑的笑來,攏在長袖內的兩手都已經做好了上前握知府大人的手的準備,就等著孫知府轉過臉來了。
孫知府果真結束了與陸縣丞的談話,轉過臉來,然後,孫知府眼光落到建昌典史江渚南身上,伸出手拍著江典史的肩,溫和地說道:“這位便是建昌典史江渚南吧?嗯,果真一表人才,年輕有為。”
眾官愣了,許梁呆了,江典史也被孫知府打了個措手不及,眼光直直地看向孫知府,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連忙躬著身子答道:“府臺大人過獎了,下官……下官正是建昌典史江渚南。”
“嗯,”孫知府滿意地點頭道:“本官聽說你是國子監監生出仕?國子監那可是為國儲才的地方哪,監內幾位教授,博士都很有些水平,江典史出自國子監,想必縣治水平不會差。”
“呃,府臺大人說得是,”江典史道,“國子監內人才輩出,隨下官同期出仕的好幾個都已經下到地方為官了。”
“唔,”孫知府點點頭,又道:“本官想著,把你放在建昌典史這位置位上,有些屈才了,最近本官會向朝**奏調整南康府內一些屬縣的官員,江典史要有挑大樑的準備。”
“啊……是……呃,下官謝府臺大人賞識。”江典史連連說道。
許梁就站在陸縣丞和江典史之間,聽著孫知府和江典史在那裡一問一答,心裡已是怒火中燒,但想著黃維中的告誡,生生將火氣壓了下去,只是這樣一來,臉上的表情未免就有些僵硬。
孫知府聽了江典史的道謝,這才轉向許梁,似笑非笑地打量著許梁,卻不說話。
孫知府是上官,上官不發話,許梁作為下級是不宜先開口的。許梁擠出笑臉,與孫知府對視一會,見孫知府還是沒有開口的意思,心知孫知府是故意為之,當下先行開口道:“下官建昌主簿許……”
“啊,國子監祭酒現在是誰來著?”孫知府突然又轉向江典史問道。
“啊……啊,”江典史又被孫知府問了個措手不及,慌亂一會才將現任的國子監祭酒大人名諱報了出來。
許梁鼻子都快氣歪了,現在瞎子都能看出這孫知府是故意讓許梁難堪了。有幾個陪同的建昌一縣雜職官員已經扭過臉去幸災樂禍地偷笑了。
就在許梁怒氣上湧,差點就要發作的時候,孫知府終於又將目光放回到許梁身上,訝異地道:“啊,許主簿剛要說什麼?”
許梁深吸了一口氣,暗念了兩遍小不忍則亂大謀,才將暴怒的情緒控制住,聞言道:“下官是想說,下官建昌主簿許梁躬聽府臺大人教誨。”
孫知府嘴角一抹冷笑一閃而逝,道:“在許主簿面前,本官哪敢提什麼教誨啊。嘿嘿,許大人上頭有個幹伯父的參政大人在,南康府小小一府之地,誰敢給許大人教誨!”
“府臺大人說笑了。”許梁垂首道。
孫知府冷哼了聲,轉而向王知縣等人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本府這都回南康了。”
“恭送府臺大人!”建昌眾官員齊拱手道。
“府臺大人留步!”許梁叫道。
“嗯?怎麼?”孫知府頓住,回頭冷然問道。
許梁臉上堆起該有的笑,上前一步拱手道:“府臺大人難得來建昌一趟,下官剛著人備了份建昌本地的土特產,還請府臺大人賞臉收下。”說著,揮手讓隨同而來的鐵頭呈上來一個小木箱子。
孫知府愣了愣,表情詫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