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
“一切都準備好了嗎?”他掐滅了手中的菸捲,聲音裡十分的冷冽。
“萬事俱備,只等司令一聲令下,三團與七團的官兵便可即刻奔赴西北。”
“攘外必先安內,這個道理咱們都懂。可你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我都是按兵不動嗎?”鄭北辰扯了扯自己衣襟上的扣子,滿眼的陰鷙。
“司令無論做什麼,自是有您的道理,屬下不敢妄言。”張副官將頭垂下去,語氣一如既往的恭敬。
男人淡淡的笑起;“永康,我身邊的人,你是最瞭解我的。你明白,我一直都在等著一個時機。”
張副官乍然聽到鄭北辰喚出自己的名字,免不了身子一震,轉念便明白過來,鄭北辰如此稱呼,是要他拋卻下屬的身份,暢所欲言。
他沉默片刻,言道;“恕永康直言,此時西北雖是烽煙四起,可卻還是不夠亂。並不是您成就大業的最好時機。”
鄭北辰閉了閉眼眸,頷首;“的確不夠亂。可若等全國各地全陷了進去,這個國家,也就從骨子裡爛透了。即使到時候可以一統全國,也還是對抗不了扶桑和列強。”
“司令,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張副官一咬牙,眼睛卻似乎有著孤注一擲的偏狂。
“你說。”他點起一支菸,吸了一口,雙眸炯炯的注視著眼前的男人。
“屬下得到訊息,七格格不日便要回國。”每一個字,都似是從他的嘴裡擠出來一樣。
鄭北辰良久沒有出聲,待一支菸吸完,方才道了句;“收起你的那些心思,以後不要再提了。”
張副官點到即止,即使鄭北辰不說,他也是不敢在多說一個字,當下便默不作聲,將頭深深的垂下。
“我是一個軍人,不是一個政客。”鄭北辰說完這句,起身便離開了書房。
張副官望著他的背影,只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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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
“恭迎七格格回府!”車隊剛剛駛到街口的牌坊,就有家僕扯著嗓子高喚起來。從牌坊地下穿過去,就是一排高高的柳樹,拱衛街頭倆扇朱漆大門,卻有倆排配著長槍的官兵,皆是留著長長的辮子,立在那裡。待車隊靠近的瞬間,啪的一個立正,上槍行禮。樓門洞裡懸著精巧的宮燈,裡面裝著明湘的電燈泡,時值傍晚,雪亮的光芒映著門前一大片的空地,亮堂的如同白晝一般。
風吹著垂柳,枝葉浮動,可以看著那高牆上圍著密密麻麻的鐵絲,倒栽著鐵刺。
碩大的門匾上,榮親王府四個大字熠熠生輝。
車隊卻是一直沒停,直接駛進了院子,直到第二座門樓處方才停了下來。正對著樓門的是一座古香古色的琉璃影壁。各處雕樑畫棟,直逼紫禁城。
早有管家領著一眾的家僕,每個人卻還都是穿著遜清時代的衣裳,男的全是留著長辮子,女的則是梳著旗頭。
當坐在轎車中的女子款款從車裡走下的時候,所有的人便都是跪了下去,口中高呼著;“奴才恭迎七格格回府!”
女子面色淡淡,眼底蘊著一絲清冽之氣,她對著眼前跪了一地的家僕視而不見,一雙眼瞳卻是看向了無邊的天際,心裡卻只是默唸了一句,遠霆,我回來了。
翌日,榮親王府的七格格歸國的訊息便是傳遍了全國。榮親王曾是遜清世襲的爵位,向來便是身份尊貴,地位顯赫。遜清最後的一代榮親王,一生只得了六子一女,唯一的女兒更是排行第七,是最小的孩子,從小便是千尊玉貴的養著。更兼得皇帝終身無嗣,太后曾將其接到宮裡一直養到了十歲,讓皇帝認作了養女,更親自下達了懿旨,封其為固倫長公主。
遜清滅亡後,榮親王一家遷移至海外,這位遜清王朝最後的一位固倫公主,一直都是蒙著一層神秘的面紗,民間卻仍是親切的稱呼其為七格格。
更有無數的遜清遺老遺少,因著七格格曾被太后親自封為固倫公主,若論身份,以此為尊,便隱隱都有以其馬首是瞻之意。
榮親王府豪門世家,到得遜清末年,也不知是積累了多少的珍寶,民間向來有諺;“天庭缺少金銀床,玉皇來請榮親王”的說法,便是指的其富可敵國。
待榮親王舉家遷徙海外後,大批的財寶便轉移到了國外,因著有雄厚的家底撐腰,榮親王的兒子便開始做起了生意。經過多年的打拼,榮親王這一脈在美利堅可謂是盤根接錯,風光無限。
所以,此番榮親王府最小最尊貴的七格格歸國,可謂是掀起了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