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這一切都是他一個人策劃的嗎?你真不愧……”
然而,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血花在她眼前炸開,濺了流蘇一臉,洛林一槍從後心命中江易的心臟,沒有一絲猶豫。
江易瞳孔放大,雙手攥著地上的人工草坪,彌留時第一個想到的是那首小詩,“只是……一個無望的幻想,像……一個轉瞬即逝的四月天……”
斷斷續續,到了最後幾乎嗚咽在了喉間,只可惜,洛林抬手又是數槍,讓他終究是沒能唸完那首自憐幽獨的小詩。
他的生命就戛然而止,都沒有一個完整的收束。
迴光返照,江易覺得自己的整個人生都活在荒唐可笑中,其實……最初葉瓔到底是紅是綠,對他有什麼區別?都是不同於黑白的色彩。執著於這些無所謂的細節,活得不快樂,到死都看不開。
你看,洛林就是這種人,當初在格桑學府糾結多時便是有心饒江易一命的,洛林若真心想要他的命,根本不需要多言語。
“流蘇,起來,”他笑盈盈地指著流蘇,“我饒你一命,不殺你,留著你還是有用的。”
第五十四章
洞洞的槍口抵在流蘇的額頭,那只有半面還是人的洛林噙著一絲淺淡的笑,以前不過是笑意進不去眼底,如今另一隻黑黢黢的眼同槍口如出一轍,便將流蘇心底最後一點柔軟都多了個乾淨。
眼前的這個人狠辣果決,不會再有優柔寡斷的時候,剝去人皮的同時也剝去了最後一點人性。
為了他口中的那場朝聖。他們信仰的地方叫做聖亡靈帝國。
興許是流蘇的眼神太過露骨,洛林低聲問,“幹嘛這麼看著我,你以為陶禎是什麼好東西?”
——流蘇,你知道嗎?曾經很崇拜他,也很崇拜洛元上將。我愛我的家族,我的祖父,我的父母。我很寵愛阿璇,希望能把她寵上天,上天攬月也心甘情願。
“他的特許者計劃難道不也是用人命堆出來的嗎?”
——流蘇,無論將來如何,都別像我一樣,弄髒自己的雙手。
“你為什麼這麼信任他?他難道不會放棄你嗎?”
——這一次,或許我要說永別了。上次也沒來得及說再見。
流年倒置,一幀一幀同如今的重逢對照,流蘇忽然覺得同這人已無話可說,走火入魔的人仍是誰都拉不回來的,更何況他洛林早就回不了頭。
“洛林。”
就在流蘇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聲音有些沙啞,讓兩個人同時一震,便是地上意識朦朧的司曜也忍不住偏轉過頭,只有屍身都快冰涼的江易是無緣見他最後一面。
自然是在中州這個地方淹留年華最好歲月的韓宣,格桑學院的這場動亂幾乎所有人都忙著抱頭鼠竄,唯獨他身形狼狽地在高處俯視這場同門鬩牆,急急匆匆地以身犯險,徒勞無力地希望同數年前一般挽救迷途的青年。
“韓教授,”洛林微微一笑,不同於江易近乎做作的矜持,洛林笑得極為涵養,既是半張臉面目全非,也顯得風度翩翩,“恭喜您洗刷昔日的冤屈,如今應該獲得重返聯盟的資格了。”
“我不想走,曾經那麼想回去,如今一點也不想了。”韓宣搖了搖頭,他胸口的領帶被攔腰截去一半,襯衫的扣子不翼而飛,便是西裝褲也滿是泥濘。然而看起來比以往還要俊朗。
他從未被命運眷顧,卻總是被時間偏愛,歲月似乎很少在他身上留下痕跡,唯獨將他年月積澱的底蘊釀得越發醇厚。
洛林見他一如往昔健朗,顯得格外欣慰,聞言他僅剩下的那隻眼流露出一絲嚮往,“是嗎?我做夢也像回去一趟,曾經是想見一見我的家人,而今……”最後的幾個位元組模糊在他陰寒的笑意裡,同他溫柔的眼神維和得讓人不寒而慄。
韓宣看著地上後心中彈,早已斷了氣的江易,忽然間悲從中來,他是從專科生便開始教導植控系的,有時候一直會教到博研生畢業。眼前的這些人都是他的第二屆學生,他來中州這十幾年,也不過教過三屆百十來號人,每一個他都記得清楚,他知道這些年江易很不是個東西,但是畢竟是自己教過的學生。
死在自己另一個學生手上。
韓宣的身形動了下,一瘸一拐地朝著幾個人走過來,洛林一見他靠近神色微微一動,然而見他步履蹣跚便由他去了。
韓宣中途踉踉蹌蹌,終於走到了司曜身邊,司曜的眼珠子隨著他的動作動了下,他額上的冷汗血汙糊做一團,唇瓣翕合,整個人險些看不出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