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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女人蓬鬆的腦袋探了出來,她看見蘇杭,鬆了口氣。這時女人身後出現了一個衣著不整的中年男人,古怪地瞅了眼蘇杭,便吹起口哨愉悅地離去了。蘇杭把門推開,用的力量很大。女人忙不迭跟進來將門又掩上,嘴裡說蘇博士你別生氣。

蘇杭不理她,從窗簾後面找到小女孩,擄起袖子檢視她的手臂,還好,沒有針孔。女人在他身後長篇大論地解釋。

營養品和錢都寄給老公了,老公在外幹力氣活沒的好吃,身體要壞了。老公是第一位的,然後才是女兒。女兒可以免費治病,想通了沒啥子不好,醫院的人也說其實試藥沒什麼。

蘇杭一反常態地喊起來:“他們說每種藥推廣到臨床試驗前,都經過了動物試驗、毒性試驗等等等等環節,也經過了醫學專家、法律各界專家組成的倫理委員會論證和國家藥監局的批准,風險係數非常低。另外,最主要的,由於受觀念這些因素的影響,很多公眾不知道、不贊成或不理解試藥的行為,但從藥物研製的角度看,這個環節很必要。你這麼做,也是為醫藥行業貢獻了自己的一份力量。是這樣說的吧?是吧!”

女人蹲在地上,雙臂交錯抱在胸前,她臉上的潮紅還未褪去,甚至腦門正中還留著清晰的口水印跡。女人尖聲嚷起來:“她長大了還不是和我一樣!她還有病,嫁個沒出息的男人,受窮,男人不要她了,她就沒活路!她不是你們那種養法!死活都是命!就算現在死了,也未必不是好事!你能幫我什麼!你又不會娶我回家當老婆,有什麼用!”

小女孩對爭吵聲似乎司空見慣,她沒有哭,只是用小手緊緊攥住蘇杭的衣服,貼在他胸前。蘇杭忍不住吻吻她的小腦袋,小傢伙似乎期待已久,迅速爬起身,在蘇杭臉上響亮地回吻了一下。蘇杭低沉地說:“你不在乎只是因為她還活著。你體會不到失去親生孩子是什麼心情。那時候就算你想拿自己的命去換,也遲了。”

女人在哭。

蘇杭說:“像媽媽那樣去愛她吧。求你了。”

他把小女孩交給女人,女人接了,哭得越發淒厲。蘇杭加重了語氣:“如果再讓我知道你籤試藥協議,以後你一分錢都休想從我這拿。”

從地下室往地面上走,是深長的甬道。出口處的光明小得像微弱的燭光。甬道陰寒,那些堆積的雜物匯聚成奇怪的氣味,經年不散。在這條黑暗的甬道上行走,異常力不從心,甬道漫長得像無數明天。終於到達出口,蘇杭已心神交瘁。

周恕淳還在實驗室。見蘇杭去而復返,他就像揭示鉅獎得主的那些主持人一樣,用戲劇性的語調高聲說:“梁夏是個奇蹟,我沒說錯吧!”

蘇杭在桌前站了好一會,什麼話也不說。

周恕淳倒很是感慨:“我們國企藥廠不容易呀。老百姓迷信進口藥,我們好容易研發出一種,連實踐的機會都很難得,從研發到推廣,再到臨床,快趕上二萬五千裡了。我們技術落後,也不全是我們科研人員的錯。小蘇啊,你得放長遠看,每一項醫學成就,都是踏著無數實驗動物的屍體和**標本的鮮血得來的。我們只需向前走,然後對這些奠基的生命給予銘記和尊重。”

周恕淳撥通了梁夏的電話,把手機遞給蘇杭:“梁夏找你,他讓你幫忙看一下,那小女孩的試藥程式中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防範的。”

蘇杭接在手裡。

周恕淳聽見蘇杭平靜地說:“不要找那個小女孩。我有一個更理想的病例。”

然後,周恕淳看著蘇杭轉身走到冰櫃前,開啟厚重的密封門,從試管架中抽出那支提煉出來的高純度病毒原液,用一次性針管吸入,然後捲起衣袖,對準自己的靜脈打了進去。

19 格物致知

博學並不能使人智慧。否則它就已經使赫西阿德和畢達哥拉斯更加智慧了。一個人或者本來就是,或者永遠不會是哲學家。一個觀念就其本身而言並不比別的觀念更加錯誤,它只是被放在不恰當的思想位置上而破壞了思想畫面的效果,就像是一步臭棋,或是一對撞色。

梁夏最近常常在想,周恕淳是一種什麼生物。毫無疑問,周恕淳是作為其他同類的掠奪者而生的。生物學名為天敵。天敵本身並不存在,只有被掠奪物件存在時,這個概念才成立。從虎蛇狼蠍,到鴛鴦蝴蝶,沒有無辜者。

善良是個無法成立的名詞。

兇殘則是強盜式的汙衊。

我們人類,我們人類,我們這個生物鏈頂端的小東西。總喜歡標榜和別的生物不同。

只是自我感覺良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