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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再說這是打仗,打鬼子抗日,沒必要做出一副溫良恭儉讓的賢慧樣子。搶別人的飯吃是無賴,搶別人的仗打是英雄,這一點誰都能分得清楚。

綺玉照原樣疊好紙條,放在桌上,匆匆出去找到心碧,推說自己有急事,等不及吃飯了,要趕回部隊去。心碧正在廚房裡忙得煙董火燎,見綺玉冷不丁要走,不免涼了半個身子。綺玉不忍看娘失望的臉色,扭頭就出了門。

晚上,明月勝在興商茶園的化妝間裡接到看門人老王送來的一封信。當時化妝間裡鬧哄哄全都是等著上戲的角兒們,勾臉譜的,戴頭套的,扎綁腿的,緊腰帶的,一個個忙得火燒眉毛。

明月勝正在對著鏡子描口紅,不在意地問老王一聲:“誰的信?”

老王湊近他:“董小姐的。”

明月勝身子僵了一僵,描口紅的筆在半空裡停了下來。他慢慢地轉過頭,眼睛望著老王:“她來了?”

老王說:“來了。”

老王的嘴張了幾張,欲說還休的模樣。明月勝察覺到了,就問他:“出什麼事了嗎?”老王慌忙搖頭,一迭聲地叫他看信。

明月勝開啟信封,用拇指和中指拈出信來,輕輕一抖,展開。雪白的信紙上只有寥寥幾個字:祝賀你,你自由了,苦難已經不再屬於你,專心演你的戲,等待我們雙飛雙棲的時刻。

明月勝有點不解其意。他又看了一遍,抬眼四顧,見無人注意他手裡的信紙,趕緊疊起來,放進貼身衣袋裡。他想董小姐真是個怪怪的女孩子,寫封信都不想把意思說得明白。

他裝扮完畢,喝一口茶含在口中,離開化妝間,到側幕邊候場。他知道煙玉此時一定坐在場中,他感覺自己聞到了她身上茉莉花的香味。

執事的匆匆嚮明月勝走過來,招呼他上場。他站起身,緩緩嚥下口中的茶水,面朝著臺側牆壁,亮開嗓子叫一聲板。弧形的磚牆頃刻間將他柔美脆亮的嗓聲傳出老遠,場上場下摹然一片安靜。的喀的竹板聲中,明月勝長袖飄飄,衣袂翻飛,嫋嫋婷婷碎步上場。板聲越來越急,明月勝的步伐隨之疾走如飛,不見腿動,只覺人在臺上飄浮旋轉,舒捲自如,臺上的角角落落裡頓時滿堂生輝。

臺下一片興奮的叫好聲中,明月勝突然停步,跟著一個漂亮的轉身,亮相。

就在此刻,眼珠被一根看不見的線拉扯著,明月勝準確無誤地看見了臺下前場正中座位上的煙玉。她身子坐得筆直,嘴唇半開半合,眼睛專注而熱烈地緊盯住明月勝每一個細小的動作。她臉上洋溢著興奮、自豪、愛慕種種的複雜神色,這使她素常冷漠的面孔變得如鮮花般芳香燦爛。

也就在這時,明月勝意外地發現了坐在煙玉身邊的佐久間。像往常看戲一樣,這個日本人上身坐得筆挺,眉毛眼睛一動不動,神情肅穆得彷彿置身於某個重大儀式之中。只有細心的明月勝注意到了一個異常:佐久間的肩膀和煙玉靠得很近,幾乎沒有縫隙。

明月勝亮相瞬間的表情僵在了臉上。迷糊中舞臺在緩緩下陷,他有一種天崩地塌的感覺。

鑼鼓點子急促地敲起來,樂師們在好心地提醒他下面該做的動作。明月勝仍然僵立不動。他在想事情怎麼會是這樣,煙玉怎麼會跟佐久間坐到了一起?難怪佐久間有好幾天沒有來纏他了。難怪難怪。

可是煙玉……

明月勝怕疼似的將眼球縮成細細的一點,又灼亮地刺向煙玉。煙玉有了回應,她對他微微一笑。

鑼鼓點子敲得越發急促,催命一般。煙玉在臺下開始為明月勝著急,她拼命對他做眼色示意,身子不停扭動,恨不能站起來大聲提醒他別再愣著了!

明月勝驚醒過來似的,動作略顯遲鈍地提袖移步,開口唱出第一句唱腔。

餘音未止,臺下叫好聲又是一片。煙玉顯然興奮得有點失態,她漲紅了面孔拼命鼓掌,屁股下意識地離開了座位,像是隨時可能衝上臺去表示她的快樂。

佐久間大概感覺到煙玉的失常,他慢慢地回了頭,不動聲色地盯視她片刻。煙玉剎那間洩了氣,重新在座位上坐正身子,笑容一點點地從臉上消退,眼皮垂下去,不再有任何喜怒哀樂的表示。

廚子得福蹲在洗菜的大水缸下磨一把菜刀,嚓嚓嚓嚓,身子有節奏地前後擺動,黃色的鏽水從他手下蚯蚓一樣游出來,蜿蜒開去,觸目驚心地鋪出一片。

得福從董家出來後,已經輾轉謀求了好幾個職業。這年頭飯碗不好找,要想如從前在董家那樣風光快樂地做事已經是不可能了。幸好得福有廚子這門手藝,好歹還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