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小老虎開始踏踏實實地照著王越的說法去練。雖然他還是做不到控制手中力道,不斷將水灑出來,但是王越卻只是默默看著,不再多加斥責。
太陽從東邊山頭來到天空的正中,地面上原本幾丈長的樹影慢慢縮短到一丈,又縮短到五尺,而後是三尺,最後全部縮回到樹根處。幾隻松鼠跳躍著叫著,從松林的東頭跳到西頭,又從西頭跑回東頭;早晨時鳥兒從端立不動的小老虎頭上飛過出去覓食,現在又從他的頭頂上飛回了窩。小老虎就那樣持續不斷地重複著砍劈的動作。手腕抖動時,隨著尖銳的刀刃破空聲,總有些水珠灑落地上;每當木碗空時,小老虎就默默地又去盛滿一碗回來。
“這個小娃娃,脾氣比老子還暴烈幾分,卻能聽得進別人的道理。小小年紀,殊為難得。”王越心中暗自思酌,“想不到,老夫半截身子埋進黃土的人,老天爺居然在這種時候把這麼一棵好苗子送到眼前,老夫一身武藝,總算是後繼有人了。”
第十五章 歡宴(一)
老邊的壽辰終於來到了。
這一天,邊家莊著實熱鬧了一場。北宮伯玉來了,李文侯來了,迷鉗來了,隴西、武威、金城、漢陽各郡的羌氐部落首領十之六七都來了。除了一群披髮左衽的羌胡漢子,還有許多峨冠博服計程車子也都在這裡。
漢陽郡閻忠、北地郡傅燮、敦煌郡蓋勳、隴西郡王國、金城郡韓遂,無一不是涼州士人中的領袖人物。所謂華夷大防,在這裡被模糊了界限,北地郡從事傅燮可以和羌人談笑風生,漢陽郡守蓋勳對羌人如親人般隨意,閻忠、王國就坐在一群羌胡首領中間高談闊論,也不管周圍的粗野漢子們聽得懂聽不懂。
老邊很隨意地用一個舒服的姿勢倚在几案上,笑眯眯地看著廳堂中的漢胡人等,但凡有人來敬酒,他都來者不拒,今天他發自內心地感到高興。
韓文約和北宮伯玉分坐在老邊左右,都喝得上了幾分酒意。韓文約用手撐著桌案,讓自己保持著端坐的姿勢,眯著眼掃視著大廳中熱鬧的人群,衷心欽佩地對老邊說道:“老邊,我現在知道你做壽的用意了,你是拉著你的這些朋友……來嚇唬泠徵,對嗎?”韓遂拿手指著廳堂中的一干賀客,促狹地說道。
老邊微醺反問道:“你覺得能嚇得住麼?”
“當然能!”韓遂豪氣地一揮手,卻失去了支撐,差點趴到桌子上去;“這裡不但有涼州豪強部落,還有許多知名計程車人領袖,還有半個護羌營的武官;泠徵雖然混蛋,但是的確很懂得做官,他要想坐穩護羌校尉的位子,就離不眼下廳堂裡的這些人。他貶斥董胖子,是殺雞儆猴,但是過猶不及啊,一個董胖子還罷了,要是再來動你,半個護羌營都要鬧起來——泠徵不會傻到自損根基。”
老邊自得一笑,與韓遂舉杯共飲。另一邊的北宮伯玉喝得醉醺醺地,渾身冒汗,此時解開了衣衫,袒胸露腹,指著老邊和韓遂說道:“你們兩個,就是讀書人壞了心腸,哪來這麼多彎彎繞子。”說著說著,一個沒坐穩,就歪倒在坐席上,惹得老邊與韓遂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北宮伯玉撐著桌案坐了起來,惱怒地一瞪老邊和韓遂,趁著酒意,舊事重提道:“老邊,你既然能斷定泠徵不敢動你,當時在湟中,一刀把程球那小人宰了,豈不是痛快?”
老邊在醉意中仍然保留三分清醒,卻只當沒聽出北宮伯玉話中試探之意,只是打了個哈哈說道:“當時是文侯的好rì子,咱們總得替文侯留幾分體面。”
北宮伯玉大笑道:“那是那是,只當那程球運氣好。”那隨意從容的語氣,好似剛才只是隨口一說,讓老邊也懷疑自己多心了。
韓遂也是長了七竅玲瓏心的伶俐人,雖然不知道老邊和北宮伯玉打的什麼機鋒,但是也看出兩個之間氣氛不對,於是故意岔開話題道:“說起李文侯,聽說他極寵愛新娶的那個小妾,走到哪裡都帶著,是真的嗎?”
老邊和北宮伯玉聽了都笑;北宮伯玉戲謔道:“哪有假的,猴子和那個小娘子,那真是片刻也不得分離,這一路從湟中過來,我和他一起走了一路,只見他對豹娘子是俯首帖耳,呸!那一副奴才相——男人的臉都叫他丟盡了。”
韓遂好奇地問道:“豹娘子?怎麼會有這麼個名字。”
北宮伯玉卻好像想起了什麼,本是戲謔的神情中多出了幾分讚賞之意;“你不知道吧,那個小娘子可當真是女人中的豪傑。老邊當時一見了就說,那個小娘子不簡單,誰料還是低估了她。那小娘騎得烈馬,挽得硬弓,尤其使得好雙槍,安安靜靜的時候,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