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海雲柔聲說:〃將是我生的。〃海雲清清楚楚地說。
卡羅馬上收回伸進她眼裡的目光。海雲第一次見卡羅如此謙卑地一笑。
健將學校的功課很忙,他總是早出晚歸,有時全家睡下了,他才回來。海雲洗衣時嗅出健將所有衣服上都是衝頭腦的汗臭。她沒去多想,男孩子總是動動就臭烘烘的。
卡羅卻像與健將調了位置似的,從早到晚待在家裡,海雲幾乎總在試穿衣服時碰到他。他不再申請幫她,只靜靜看她一會兒,並不看她身上各種莫名其妙的新衣,而是直朝她眼睛看,直看到海雲對他和她是怎麼回事漸漸醒悟了。
海雲這三十七年沒愛過男人,或者她愛的男人都不愛她。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像卡羅這樣往她眼裡死找她。她逐漸不再追問健將每天學校裡的事;健將像是不再重要,反正他是她自己的一部分,總會在那,跑不了的。
這天卡羅對她說:〃我那兒有更大的鏡子。〃
海雲裝沒聽見。卡羅轉身走了,海雲不知怎的就跟他上了樓。卡羅請她進了自己屋,然後關上門。
海雲身上著的是件白色晚裝,無袖,從腋下隱隱透出少許腋毛。海雲看著自己,眼的餘光見卡羅接近了她,步子動作都輕柔得像絲絨。卡羅……你這金子堆大的少爺。海雲想著,愛慕地、嫉恨地輕輕咬住牙關。
卡羅的眼睛大大地瞪著。海雲突然發現它們也是孤獨的,不亞於她自己,不亞於健將。不,海雲想,卡羅是她所見到的最孤獨的一縷魂。這孤魂在這幢城堡裡徘徊了多少年、多少年,似乎早於他被那個胖大的金髮母親孕育、娩出。
卡羅的手指很輕地順著她平整、年輕的脖頸滑下。那無聽眾的鋼琴家的手指觸控著她的肩、臂。海雲見鏡子裡的自己已是渾沌一團白色,已溶化得沒了原形。她從沒體會過這個溶化過程,它真值得拿死去換。
海雲感到那雙無出路的鋼琴家的手移向她的腰部。忽然,卡羅以一個令她意外的動作矮了下去。她清理一番視覺和感覺,發現他跪在她雙膝間,臉埋在她稀滑的白色裙裾上,渾身蟲似的蠕動,拼命躲避他想要去觸碰的部位。多沒出息,沒出息得又如此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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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節:紅羅裙(6)
〃I…love…You!〃他啼溜著鼻涕,口中發出喝粥般的聲響。
海雲一動不動,但渾身都是邀請。
倆人同時聽見車房門啟動,周先生回來了。
海雲穿著白色晚禮服在廚房燒晚飯,周先生看不透似地看了她一陣,問:〃穿的這一身是什麼東西?〃
海雲擂小鼓似的剁著菜刀,一邊答:〃穿著玩玩啊!〃
周先生〃哼〃了一聲,意思是:〃花這麼些錢就〃玩玩〃啊!〃
海雲輕快地將菜倒進升起煙的油鍋,沒像以往那樣回敬他。現在她不只有健將,還有了個卡羅,因此對這個七十多的丈夫,她從此可以不一般見識。
炒到最後一道菜時,健將出現在廚房門口,臉讓汗淌得白一道黑一道。
〃哎喲小死人!放了學哪兒去了你?幾天不照你面!〃她邊說邊歡天喜地攪著炒鍋:〃把媽想得!……〃她沒意識到自己在撒謊:這些天的夜裡,她躺在黑暗裡,聽著周先生斯文的鼾,睜眼閉眼,眼前都是卡羅。
海雲甚至沒留意兒子的明顯消瘦和病馬般遲鈍的眼神。
〃去洗洗臉!瘋得你……〃她喜悅地責罵兒子,將炒好的菜一飛腕子倒進瓷盤。
晚餐桌上是兩隻冷菜,四隻熱菜,氣氛遠不如往常沉悶。海雲頂忙,給健將不斷夾菜,又去不時答對卡羅那雙眼睛。周先生瞥幾眼海雲白晚裝上罩著花圍裙,搖頭笑笑,還是決定對妻子的荒誕裝束不加干涉。飯吃到一半,電話鈴響起來。
卡羅接的,卻馬上將話筒遞給健將,臉上是等看好戲的表情。健將完全木然地捧著話筒,忽然求救地將臉轉向母親。
〃怎麼回事?〃海雲問。
健將沒說出一個成型的字。
〃學校來的電話……他五個禮拜沒上學!〃卡羅說,以尖而長的拇指點點健將。
健將惡狠狠朝卡羅瞪去。
卡羅像根本意識不到健將的存在,抽出一根口香糖,嚼起來,〃學校說,他們正在考慮開除他。〃
〃根本沒這麼說!你狗日的瞎編!〃健將對卡羅吼道。
周先生一拳擂在桌上:〃你嘴放乾淨點,不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