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面前的兩人神情疲憊,面容憔悴,尤其是長公主,渾身上下都流淌著絕望。
……
忽然就想起以前在家中,向來恩愛的父母偶爾也會爭吵,特別是當他們對於共同經歷的往事有著截然不同的記憶時,會彼此不相讓,要對方接受自己的內容。
有時吵久了相持不下,媽媽就會找場外救助:“……不信,你問妞妞,上回你不是這麼說的!”
向來理智的爸爸也會象孩子似的堵氣:“問妞妞就問妞妞!妞妞你來說,到底誰說的對!”
全然忘記天下哪會有女兒見證父親年少時的慘綠舊事的。
每每這時,被強行拉做裁判寄予厚望的她總是笑呵呵的沒大沒小:
“好啊,先說說你們當年怎麼看對眼的,第一次約會幹了什麼好事,我看看是誰記得不準……”
那倆人會馬上結為同盟,轉頭聯手對付她……
當時只道是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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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春風也有傷心事(六)
往事種種,直衝心頭,引得眼底發酸……
原來,都過去了呵……
每一個人,都具有自動補位的本能,這種心理現象叫確認性偏差。
下意識地就會從自己過往的經歷中去找相對應的事物——
我們會被明明與己無關的事情影響,我們相信我們願意相信的,我們被自己的主觀認知所驅使,併為之主動提供理論依據。
此時的錦言,就處於這種狀態中……
她沒有就勢離開,反而是沏了熱茶分別呈給兩位。
那兩人,在劍拔駑張火拼過後,萎靡不振,神色狼狽。
意識到無論怎樣爭下去,都會是個兩敗俱傷的結果,又哪裡還有心氣爭鬥?愈明瞭,愈死寂。
心,微微地痛。
不知是想起了父母天倫,還是為眼前場景所染。
有人說,世間所有愛情故事,無非就是痴男怨女愛恨情仇八個字而已。
愛恨情仇交織糾纏半輩子,又有誰能說扯得清理得明?
此番長公主將往事撕開,是撥出釘子擠盡膿血,終有癒合之日,還是血淋淋新傷加舊傷,釘子愈撥愈深?
……
“……我,我以前喜歡到山下茶亭聽婆婆講故事,”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錦言,她刻意放低放緩的甜美聲音透著股安撫的力量:“婆婆常說,為人處事大抵歸兩種,要麼難得糊塗,要麼清楚分明。糊塗時要明白,清楚時莫較真……”
“我其實糊塗著,聽來聽去也沒明白那個人與我們有何關係……”
當然有關係!那是你駙馬爹的心上人!你不懂!——這是長公主的心聲。
怎麼沒有關係?她因何而死?但凡不逼到絕路,誰會尋死!——這是駙馬無聲的回答。
精疲力竭,頹廢的倆個人雖有不同意見,卻都懶得開口——
場面太冷,彼此之間無話可談。可憐她一片綵衣娛親的好意要淪為泡影!
錦言也不需要他們來回答,這不是互動環節,你們只管坐在一旁當聽眾就好。
“花信芳齡走了輕生路,令人扼腕嘆息。她為什麼要尋死?真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了?”
錦言看向任懷元,他一直認定死因在他與長公主身上,是他倆聯手逼死了一個無辜弱女子。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嘗聽聞,一個人若要尋死,必定是有非死不可的理由,要麼是家破人亡;要麼無衣無食被逼為娼,走投無路;要麼被父母家族所棄送與老翁為妾嫁與痴傻;要麼清白有損名聲被壞;要麼所求不得生無可戀;要麼身染惡疾命不久已……總不外乎這種種,不知落在她身上的是哪一種?”
她扳著手指,一條一條地數。她好端端一個官家閨秀,上吊尋死總要有理由的吧?無緣無故地誰不想活著?
好,若沒有理由,那做甚麼要為別人的生命買單?要死要活是她自己個人的選擇,你當個包袱揹著幹嘛!
“哼。所求不得生無可戀……”
明明已經要放棄了,長公主還是按捺不住心裡的酸意,忍不住就帶上了嘲諷。
你!
駙馬瞪了她一眼:
明明是被你強權所欺!
……
不要吵!一個一個輪流發言,不準互相搶話!
這不是法庭她也不是法官,只好對著任懷元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