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就大包大攬地訂下了這門娃娃親,說什麼若生男孩,便為兄弟;若是個女兒,就是夫妻。從我才記事起,他們就白天黑夜地在我耳邊聒噪,寧致遠長、寧致遠短、寧致遠這樣的好、寧致遠那般的妙!煩得真能讓人發瘋,可卻從來沒有人問過我一句,對這門親事我是不是願意?到底我喜不喜歡這個人?倒好像他們對我的每個安排,我都會歡天喜地地接受。哼!我心裡的那個煩,有誰曉得?拜託你,行行好,以後永遠不要再在我面前提那三個字。我現在一聽見那三個字,就頭髮暈、眼發花、嘴發苦、手發抖!”
尹延年笑了,道:“是嗎?怎麼我卻沒瞧出來?”又嘆了一聲,“現在我才明白,原來你也不是真的痴迷趙長安才偷跑出來,不過是不願接受父母的安排罷了。唉!可嘆天下父母待兒女的一片苦心,兒女又能領會多少呢?其實,寧致遠無論人品、武功、家世,配你都綽綽有餘,你又何苦這麼任性?”
她輕咬下唇道:“我煩寧致遠是真,可喜歡趙長安也是真的,只因為從前我一直以為,趙長安就是這天底下最好、最值得我去喜愛的人,可……”她眼波流轉,慢慢低下了頭,“現在,我才發現,原來,這天底下最好的那個人,並不在東京,而……”瞟了一眼對方,那眼波立刻讓尹延年心如鹿撞。
“而是……在這裡。”話音越來越低,她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已經細若蚊蚋,幾不可聞。
尹延年只見她一段欺霜賽雪的後頸上,半覆著漆黑光亮的秀髮,在春陽的照射下閃閃發光,那光芒晃得他口乾舌燥、兩眼生花。“晏……姑娘,稍坐,我……我去撿點兒柴火來。”
她心中嘆了口氣,道:“我是瘟疫呀?你……就不能安安生生地坐在這兒,陪我說會兒話?天天都躲到海邊上,也不怕被風吹皺了麵皮?”尹延年只得坐下,繼續埋頭剖魚,卻恨今天自己怎麼這麼笨,半天都拾掇不好一尾?晏荷影問道:“嗯,尹大哥,你是不是對江湖中的那些個人和事都很熟?”
“也不是。”尹延年答。
“那你怎曉得姓王的一家子不是好東西?我們家跟他們家相交了那麼些年,倒都不清楚?”
尹延年淡然一笑道:“那不過是出海的第一天夜裡,下頭的那些人忙著埋火藥,忙著聚眾商議如何殺人滅口,忙著分那物事裡的財寶,吵得我睡不著,為了打發漫漫長夜,才聽叔叔說了那家人做過的一兩樁‘好事’。其實,我素來不喜歡知道那些武林中的人和事,真是連聽都不想聽,沒的壞了吃飯睡覺的興致。”
晏荷影笑了,現在她才總算明白了出海的第一夜,自己何以會睡得那麼沉,那自是喝了那碗王家父子專為她熬煮的魚湯的緣故。而那父子二人這樣做,當然是有許多不可告人的陰暗行徑不想被她察覺。
“晏姑娘,今天中午你是想吃烤魚,還是煮魚?”
“還是煮吧,尹氏烤魚的滋味,領教一次也就夠了,日日領教,萬不敢當。”
尹延年想起昨晚自己把四尾魚烤得一面焦糊、一面夾生,她蹙眉下嚥時的情形,亦不禁失笑。他這一笑,遠山般清悠的雙眼,忽然間就變得無比的空靈明澈、清新動人。她當時便看呆了,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他。那目光看得他實在是受不了了,問道:“晏姑娘,你怎麼了?”
“尹……尹大哥,剛才……我才發現,原來……你笑起來的時候,有這麼好看!”
尹延年不敢看她,急忙換個話頭:“咳、咳、咳……說起來,在東京城外,還真有一家尹記烤魚。每到秋風興起、黃河鯉魚肥美的時節,他那酒樓就人滿為患。你就是提前個六七天,也不一定能訂到一副座頭。去年有一天,我和幾位朋友去,想嚐嚐他那全東京都出了名的烤魚,結果魚沒吃到,還差點兒大打一場。只怪我的一位朋友太霸道,愣要酒樓中最好的一個雅間,偏偏那雅間又早被人訂下了。兩下里說不攏,就鬧了起來。”
晏荷影道:“哦,那自是你們的不是了。尹大哥,你是東京人嗎?怎麼口音卻和我一樣?你已成親了吧?”
尹延年頓了一下才道:“喔……我自幼長在姑蘇,可爹去世得早,家中失了依靠,我娘只得帶著我去東京投奔叔叔,所以我的口音還是姑蘇的。家境貧寒如此,有哪家做父母的敢將女兒許配給我?且我也不能害得人家的掌珠陪我吃苦啊!”
她喜心翻倒,喜道:“那尹大哥現在的境況仍不太好嗎?”
“嗯,有幾畝薄田在城外,餬口倒也夠了,娶親就萬萬談不上。叔叔為我在衙門裡謀了個聽差候遣、服侍跟班的差使,日子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