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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部分

不敢喚他,只怕一喚,他再受刺激,又會昏厥。

良久,才見他的眼珠微微轉動了一下。“你醒了?”一聽遊凡鳳的這聲輕喚,他渾身一顫,如遭針刺,眼又閉上了,臉上顯出極痛苦的表情:“叔叔,你們為什麼要救我?”聲音嘶啞而悲傷。

“為什麼不救你?”遊凡鳳一怔,一直強抑著的火騰地躥了上來,“你為什麼要作踐自己?你瘋了?”

“叔叔,叔叔!”晏荷影驚惶得連連搖手,“您不要罵他!他受不住!”

遊凡鳳咬牙,一忍再忍,總算平靜下來:“這三年來,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好好兒的,你幹嗎要跑掉?”

“我……心裡,實在是太難受了,有東西堵住了喉嚨,沒法喘氣,沒法吃飯,也沒法睡覺,成夜成夜地睡不著!”

“睡不著?為什麼?是……因為子青姑娘嗎?”晏荷影咬著嘴唇,低聲問。

“是,可……也不是。”趙長安呆滯地望著殿頂,痛楚地說,“打從上官輕寒他們死了以後,我就睡不著了。叔叔,我睡不著,整個頭都在疼,刀戳劍刺的那種疼,疼得我要發狂,吃不下,想不了事情,連說都覺著費力氣。有幾次,走著路,一陣風吹過就暈過去了。等子青沒了以後,我越來越睡不著,頭越來越疼,不管周圍有人沒人,那些念頭、想法,都會像幾百匹受驚的野馬一樣,在我的腦袋裡面衝來撞去,讓我一刻也不得安寧。”

遊凡鳳問:“什麼念頭,什麼想法?”

趙長安仍然呆滯地望著頭頂:“我是誰?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上?人該怎麼樣活著才更像個人?我為什麼要受這些苦?自己苦,也讓別的人為我苦。活著到底有什麼意思?難道,活著就是要千方百計地餬口、睡覺,然後再吃、再睡,直到老死?這種活法,跟一頭豬有什麼分別?可就連一頭豬,活得都比我自在,它不用想什麼、煩什麼、顧慮什麼、擔憂什麼、傷心什麼,可我呢,卻天天難受得睡不著!”

“你!”遊凡鳳語塞,良久,嘆了一聲,“你想那些幹嗎?你只要做好你的宸王世子不就成了?從前你不是做得挺好的嗎?”

趙長安神情漸漸激動,語氣也激烈起來:“可當我那麼溫良恭儉讓的時候,你們曉不曉得,我心裡有多厭煩?為什麼你們都要逼我去做我不喜歡做的事情?逼著我成為我不喜歡成為的人?我厭惡皇宮,厭惡那些爾虞我詐、陰險毒辣的人和事,也厭惡處置那些所謂的朝政國事。皇上逼我穿白袍,著金冠;侍從們逼我行止優雅,言語得體;太傅、少傅、太師、少師、太保、少保逼我做可垂範千古的聖人君子;天下的男人們逼我成為一個武功絕頂的高手;女子們則逼我做一個風流瀟灑的王子。我活了這二十六年,幾時曾做過我自己?什麼時候,曾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地過過一天我喜歡的那種生活?文采一流、武功蓋世、性情溫厚,這就是天下人眼中的我,他們希望我成為的我,可是,又有誰曾問過我一句,我是不是願意成為這樣的人?一個完美無缺、出類拔萃、萬世景仰的聖人?從懂事的那一天起,為了不讓皇上、大臣、叔叔、娘,還有天下的人失望,我竭盡全力地去做好每一件事,去討好每一個人,可到最後我才發現,我不可能做好每一件事,我討好不了這世上的每一個人,甚至於,我連我自已都討好不了!而聖人卻做成了,一個吃不下、睡不著、難受得要發狂的聖人!”

第一次聽他直抒胸臆,遊凡鳳、晏荷影都聽呆了。

“什麼三綱五常、孝悌忠義,什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什麼克己復札、存天理、滅人慾,我樁樁件件全照著去做了,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違拗,可到頭來又是個什麼結果?對皇上,我不忠!對娘,我不孝!對叔叔你們,我不義!對因我而死的那些人,我不仁!我是個什麼東西?一個多餘的人,一個禍害,一個使別人痛苦的廢物!沒有我,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家族被屠戮,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女子被姦殺……”

“這都是蕭絢、趙長平作的孽!不關你的事!”遊凡鳳打斷了他。

趙長安拼命搖頭:“不!若沒有我,又怎會有那些事?我是個不祥的人!誰沾上了我,誰就要倒黴!荷影遇上我,天天以淚洗面;子青跟從我,才那麼點兒年紀就慘死了。我不停地做錯事,不停地後悔。從望郎浦回到中原後,我不應為了顧及禮教綱常,送荷影回姑蘇;上官輕寒七人死了以後,不應送她去東宮;在揚州,我不應狠下心,把子青送去給那個人面獸心的柳隨風;而我最不應該的,卻是死守自己的誓言,在太白峰時不及早用緣滅劍,若我一開始就用緣滅劍,趙長平和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