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對你下評斷。相信我。〃她的表情模糊難辨,甚至連聲音語調也是。吉米無從猜測她到底想聽到什麼樣的回答……他還會去走回頭路?還是他已經浪子回頭了?他遲早會靠那些旁門左道發筆橫財?還是他永遠不會再去碰那些東西了?
遠遠看去,安娜貝絲似乎有著一張平靜沉著、幾乎叫人過目即忘的平凡臉龐;但湊近再看,你會發現那層平靜的表相下頭隱藏著許多複雜難解的東西,彷彿隨時都有些什麼東西正在積極地醞釀著。
〃我的意思是,比如說你好了,對舞蹈的熱情一直都在你的血液裡,我沒說錯吧?〃
〃我也不知道。應該可以這麼說吧。〃
〃但現實並不允許你再跳下去,於是你也只好放棄了,對不對?這並不容易,但你還是得面對現實。〃
〃嗯……〃
〃嗯,〃他說道,然後從擺在兩人之間的石凳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根菸來。〃所以說,沒錯,我當年是闖得不錯。但我被抓去坐了兩年牢,老婆沒了,女兒一團糟。〃他點了煙,深深地抽了一口,一邊思索著要如何把接下來這一段他已經在腦海裡想過很多遍的話好好地說出來。〃我女兒已經夠可憐的了,安娜貝絲,我這樣說你聽得懂嗎?我絕對不會再讓她受一樣的苦,絕對不會再讓她兩年見不到爹了。我媽身體不好,再撐也沒多少年了;我要是又去坐牢,她挺不住了,那我女兒呢?讓社會工作者帶走,然後送去哪裡?鹿島兒童監獄之類的孤兒院教養院?我他媽的才不呢。這就是現實,我眼前的現實。所以說,管他血液裡血液外,我他媽的是絕對不會再去走回頭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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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節:第七章 在血泊中(6)
吉米牢牢地鎖住安娜貝絲的目光,任她探進他的眼底,搜尋一切蛛絲馬跡。他知道她正企圖找出他這段話的破綻,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在撒謊。他衷心希望自己這番話能說服她。這段話已經讓他在腦海裡反覆修改過很多次了,等待的就是這樣的時機。而事實上,這段話也幾乎全是實話。除了一件事。一個他立誓無論如何要帶進墳墓裡的秘密。他直視著安娜貝絲的眼睛,等待她作出最後的判決,一邊試著抹去那些硬要闖進他腦裡的影像……神秘河畔的深夜,男人雙膝落地,下巴沾滿橫流的唾液,一遍遍尖聲求饒……這影像有如電鑽鑽頭,死命要往他腦裡鑽。
安娜貝絲抽出一根香菸,吉米幫她點著了。她說道:〃我以前曾經迷戀你迷戀得要命,你知道嗎?〃
吉米不動聲色,雖然那股如釋重負的感覺在瞬間沖刷過他全身的血管……他那番九成真的話成功地說服她了。如果和安娜貝絲之間一切順利的話,他就再也不必去說服別人了。
〃不會吧?你對我?〃
她點點頭。〃你以前常常會來家裡找威爾,有沒有?天啊,我那時才十幾歲,十四還是十五?光是聽到你的聲音從廚房那邊傳過來,我渾身就忍不住要起雞皮疙瘩。〃
〃媽的。〃他碰碰她的手臂,〃你現在可沒事了。〃
〃誰說的,吉米。誰說的。〃
吉米再度感覺到神秘河在遠方汩汩奔流,消失在州監大溝混濁漆黑的深處,遠離他,朝遠方的歸處奔流而去。
西恩回到慢跑小徑上時,那個來自採證小組的女人就已經在那裡了。懷迪·包爾斯用對講機通知現場所有州警隊員,要他們扣留公園內外一切可疑人物,然後往西恩與女人這邊靠過來,蹲下。
〃血跡往那邊去了。〃採證小組的女人說道,伸手指向公園深處。小徑越過一座小木橋,消失在對岸茂密的樹林深處,一路往兀自矗立在公園彼端的廢棄汽車電影院的巨型白幕蜿蜒而去。〃這邊還有更多血跡。〃女人拿著筆順手一指,西恩與懷迪沿著她手指的方向轉頭看去,小徑另一邊、小木橋頭附近的草叢上果然沾著點點噴濺的血跡;橋頭那棵枝繁葉盛的楓樹恰巧形成一把天然的保護傘,那血跡才沒讓昨晚的大雨沖刷殆盡。〃我猜她應該曾經試圖往橋下跑。〃
懷迪的對講機一陣怪響,他將它湊到唇邊。〃包爾斯?〃
〃警官,花園需要你的支援。〃
〃馬上到。〃
西恩看著懷迪利落地起身,往小徑前方不遠一個彎處旁的市民花園跑去,他兒子的曲棍球衣的下襬迎風翻拍著他的腰側。
西恩跟著也站起身,放眼四望,無言地感受著公園的巨大,那些高高低低地樹叢、那些起起伏伏的土丘、那些大大小小的渠道。他回頭望了一眼小木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