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第二章 失蹤的四天(4)
大衛突然舉起一隻手。他把手掌舉高在齊肩處,卻半天都不動。吉米朝著他揮手時,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悲傷竄進他體內,在深處緩緩地蔓延開來。他不知道這股深沉的悲傷究竟因何而起,是因為他的父親、他的母親、鮑爾小姐,還是這整個地方,或者是因為那個站在窗邊動也不動、只是痴痴舉著手的大衛;但無論是何者………其中之一或是全部加在一起………他卻都能確定,這悲傷一旦竄進他體內就再也不會出來了。十一歲的吉米坐在街邊,卻再也不能覺得自己只有十一歲了。他感覺自己老了。像他父母一樣老,像這條街一樣老。
破玩意兒,吉米一邊想著,一邊緩緩垂下了揮動的手。他看見大衛朝他輕輕點了點頭,然後便拉下百葉窗,轉身回到那間貼著棕色桌布的小公寓裡去了………那間只有時鐘滴答聲劃破一片死寂的小公寓。吉米感到那股悲傷彷彿在他體內找到了溫暖的歸宿似的,在他心底紮了根。但他甚至不期望它能離開他心底,因為他隱約明白,任何努力都只是徒勞。
吉米站起身,一時間卻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他感到一股熟悉的衝動,像針刺般搔弄著他不安的心。他多想一拳打到什麼東西上頭,或是去做些真正刺激的事。但他的胃又叫了,他這才想起來肚子還沒填飽呢,希望還有熱狗剩下。吉米舉步朝人群走去。
大衛·波以爾足足出了好幾天風頭,不只在平頂區,幾乎全州的人都認識他了。第二天的《美國記事報》頭版就寫著斗大的標題:〃小男孩去而復返〃,底下還附了一張照片:大衛坐在他家門前的階梯上,他母親的雙臂從後方擁住他、交叉在他胸前,兩人身旁則擠了一堆搶鏡頭的小鬼,一個個全咧著嘴,笑得很開心。除了大衛的母親。她臉上的表情看來像是剛在冷天裡錯過了一班公交車似的。
大衛回到學校不出一星期,那些當初還在頭版上同他笑得很開心的孩子就開始叫他〃死怪胎〃。大衛在他們臉上看到一股惡意,但他並不確定他們是否真的明白那惡意到底是怎麼回事。其實他自己也不明白。大衛的母親說,他們八成是從父母那裡聽來一些不乾不淨的話;你根本不必理會他們哪,大衛,等他們叫膩了自然就會忘了這一切,明年大家就又是朋友啦。
大衛點點頭,卻依然不明白,是不是因為他有什麼特點,還是他臉上有著什麼他自己看不到的記號,才會讓人總是想欺負他。比如說那輛車上的那兩個傢伙。他們為什麼獨獨挑上他?他們為什麼知道他會肯跟他們上車,而吉米與西恩就不會?大衛事後回想起來,事情似乎就是這麼回事。那兩個傢伙(大衛其實知道他們的名字,至少是他倆用來稱呼彼此的名字,但他根本不想再讓那幾個字進入他的腦海)事前就知道西恩與吉米不會輕易上他們的車?西恩一定會轉身跑回家,搞不好還會大吼大叫,而吉米,他們恐怕得先把吉米敲昏了才能把他弄上車。在連趕了幾小時的路後,大肥狼就曾開口這麼說過:〃你有沒有看到那個穿白 T 恤的小鬼?你有沒有看到他是怎麼死盯著我看的?惡狠狠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死樣子。將來誰遇上他誰倒黴,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另一個傢伙油頭狼,微笑著應道:〃我就喜歡這種帶勁兒的貨色。〃
大肥狼搖搖頭。〃想把他弄上車?看他不咬掉你一根大拇指才怪。這小王八蛋就容易多了。〃
大肥狼與油頭狼………大衛在心裡是這麼稱呼他們的。大衛寧可不把他們看成人。他們只是兩頭披著人皮的惡狼,而大衛自己則是故事裡的另一個角色………〃被狼帶走的男孩〃、〃自狼口逃生後穿過陰暗樹林安全抵達埃索加油站的男孩〃、〃始終保持冷靜機警等待逃生機會的男孩〃。
但在學校同學的眼中,他卻只是那個〃被人幹過的男孩〃。他們還隨心所欲地想象那四天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天早上,在學校廁所裡,一個叫作小麥卡菲的七年級男孩逮到大衛站在便池前解手,於是湊過身子問道:〃他們有沒有叫你吸啊?〃他那群同是七年級的朋友跟著在一旁訕訕地怪笑,還頻頻弄出親吻的吱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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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節:第二章 失蹤的四天(5)
大衛漲紅了臉,用顫抖不已的手指勉強拉上拉鍊,轉頭看著小麥卡菲。他試著想裝出兇狠的表情,但小麥卡菲只是皺了皺眉,然後啪一聲甩了他一巴掌。
這一掌打得清脆響亮,其中一個七年級學生像個女孩似的倒吸了一口氣。
小麥卡菲說道:〃死怪胎,你有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