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滿瓷磚的盥洗室,在潔白的水盆裡洗。玉薇陪在身邊嘰嘰喳喳,蹦蹦跳跳地示範給白靄看,該如何使用水龍頭,如何使用下水道軟木塞,又告訴白靄這盥洗室是今年起母后盯著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改造出來,再盯著每個宮的老老小小必須學習使用這種盥洗室,還幾乎是手把手地教導老老小小如何正確洗手,並沒收所有臉盆腳盆浴桶。玉薇然後擰開一隻只的花蘑菇一樣的瓷罐,告訴白靄這個香脂做什麼,那個香脂做什麼,最簡單的是根據蓋子的顏色辨別,記不住的話可以看罐子底部的字。
“母后說,習慣用活水洗手更衛生,衛生了就會少生病。母后說,疾病重在預防,講衛生,不讓病從口入,是預防疾病的最好辦法。”
玉薇一口一個母后說,臉上是很自然的神色,並無刻意在人前說母后好話的意思。而她活潑地在房間裡講解示範,也無教養嬤嬤在一邊盯著管束她不許笑不露齒,不許大步蹦跳,不許裙角亂飛等等,很自由自在。白靄是何等聰明的人,立刻明白皇后讓玉薇來幫忙的意思,皇后是讓她透過玉薇深入而正確地認識後宮生活與眾不同的方方面面,體會後宮的體任自然。這些,人到中年的嬤嬤們別說是跟不上皇后所倡導的這些變化,恐怕也因身份低微而體會不到這些變化的好處。便是連妃嬪們也未必領會這些變化的因果。因此,已經開始跟著皇后做事和學習的玉薇是最適合的人選。
白靄僅僅是盥洗室一遊,便已體會到皇后的良苦用心。而後,白靄見玉薇拿著一塊夾著白紙的板子到處遊走,用炭筆認真記錄晉王府帶來的下人們提出的缺什麼之類的要求,像模像樣的,很是一回事的樣子。
似乎是才收拾完,御廚房便送來中飯。跟著中飯一起來的是宮玉薇的母嬪,奉皇后命來陪伴吃飯,看看白靄需要何種口味的餐食。白靄發現這位嬪很愛看書,學識很好,據說是宮裡實在很閒,又不用爭寵,而且皇后謝絕請安之類的日常禮數,因此索性死心塌地寄情於學識。後宮嬪妃幾乎個個修煉出一技之長。白靄有些哭笑不得。
若是平時,白靄難得深入後宮,是很想好奇地探究一下這個特別的後宮的,可今天她心不在焉。等安排好五個孩子午睡,她雖然很疲憊,可完全睡不著,坐了會兒,便帶上兩名丫鬟,掛著腰牌出宮。
果然,宮禁處,見白靄一亮腰牌,立刻有一隊強壯的侍衛過來隨侍,一路恭敬而一絲不苟地護送皇后安排給她的宮中的馬車,到達白適府邸,全無一句廢話。白靄完全想不到,她果真是出入自由,沒人限制,不需要通報申請。
白靄第一次見識皇后的待客之道:她忙,因此她沒有任何虛情假意,只是親自簡短迎接一下,三言兩語交代清楚,安排好就走。可她的安排全部落到實處,而且非常體貼周到,甚至照顧到她的體面與情緒。白靄幾乎不用強打精神與主人虛與委蛇,或者猜測下人們言語間透露出來的意思以揣摩皇后的動向,一切似乎變得挺簡單。
而一到白適府上,白靄才回到熟悉的環境。從進門起,熟悉而繁瑣的一套套規矩便在她面前展開。
一會兒,有個白府的丫鬟俏生生地進來,乖巧地笑著道:“七姑娘好,爺請七姑娘過去呢。”
“有勞。”白靄聽了微微一笑,儀態萬方地將一手扶在身邊她的丫鬟的手臂上,緩緩起身。身上的衣服無一絲皺褶,行動之間肩膀不動,裙子也不會飛揚,完全是最嚴厲的嬤嬤們教匯出來的頂級世家淑女的形象。
轉過垂花們,白靄進入白府主院,在滿目蒼翠中,隨丫鬟走到內書房門前。這院子,白靄熟悉,婚前有來過,是歷代白家主住的地方。丫鬟輕輕通報一聲“七姑娘來了”,輕手輕腳地打起細珠簾,請白靄進門。
白靄人未站穩,眼睛未適應房間裡的光線,便聽白適溫和的聲音響起,“七妹,自家人,不用行禮了,請坐,看茶。你來遲一步,我昨晚寫了很好的一幅字,可惜剛剛送去裝裱了,你沒能看到。”
但白靄還是走到白適前面規矩地福了福,見白適正在用他著名的白體字寫字。她只看了一眼,便輕問:“《將進酒》,便是這首詩?”
白適微笑提筆道:“我答應送喻都督一幅字,可惜再寫不出昨晚的狂草意境,只能給他寫行書了。這首詩便是昨晚皇后做了一晚上做出來的詩,非常好。你等等,我寫給你看,這才一半。”
兩人都鎮定自然,彷彿沒五十萬兩懸賞通告這等事。
白靄雖然心煩意亂,可第一眼便被這首詩吸引住,那噴湧而來的大氣磅礴將她擊中。她本想求懇的言辭不由自主地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