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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到太平山頂,這是可俯瞰整個維多利亞海港美麗景色的好地方。

陣陣強勁的海風帶著呼嘯往山上吹。密茂的野草向著靜剛衣袂飛揚的方向紛紛偃倒。

走過大半個地球,在異國孤獨地四處飄泊,唯有這裡,才是她真正的家啊,她正是這裡的孩子,這塊土地上長大的孩子。

遠眺海天相連的遠處,一片混沌蒼茫。

偉哉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

靜剛面對蒼茫天地,並不為自己的身世而感慨。她感慨的是,自己區區一條小小生命,不過草介一葉,立身在這天地之間,所為何來!

受過很嚴格的邏輯訓練的她,已習慣不讓自己陷人情感的漩渦中太深、太多、太久。她保持清醒,站在山頂上,不悲不喜地任海風吹拂著。過了許久、許久,當正午的陽光已斜過山頂,她才驅車離去,沿著山坡的蜿蜒小徑而下,來到佈滿了破舊民宅的地方。

徒手而來的靜剛發現,這一些細小而陳舊的屋舍,幾乎沒有任何一閒經過翻修,還是和她離開時所見一樣,只是在長年風雨、潮溼空氣的侵蝕下,更顯得斑剝黯淡了。粗糙的紅磚牆、木門木窗、蝕滑了的門檻……在在顯示出守在這哀生活著的人們仍是依舊的困苦、依舊的拙樸。

下車後緩緩而行的靜剛看見了那一間半藏在大榕樹後面的屋子。她愈來愈靠近它,便愈覺自己走入了夢境。

木門半掩著,兩邊貼著的對聯依然泛著鮮豔的顏色。當靜剛站在門前向來時的方向看去,竟然仍是沒有看到半個人影。看來,這裡的居民已減少了不少。她不知道,她這一堆門進去,是否還能一眼就看見紅色檀木案桌上的祖宗神位。

壓抑著自己的激動,靜剛推門進去。祖宗神位依舊,傢俱依然佔著老位置,倒是電視、冰箱都是簇新的,室內也經過粉刷,小茶几土還插著鮮黃色的菊花。對了,這一定是……她最愛在茶几、神案桌上插養菊花。

“青蔓,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突如其來地,一個女人掀開花布門簾,從房裡撲出來,用力地抱住了她,歇斯底里地吼叫著。

靜剛大吃一驚,卻也沒有反抗,她聞到了女人身上的體味,那是她做夢都在思念著的氣味。她也死命抱住那女人,聽她一聲聲呼喚:“青蔓,青蔓,你要回來,要回來啊!媽媽都不管你了,不逼你、不嘮叨、不囉嗦、不哭、不鬧,只要你回來……”

“啊!媽媽……”

靜剛緊緊抱住她,眼淚掉了下來。

那女人終於放開靜剛,卻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一臉淚痕地說:“青蔓,好女兒,你又長高了,怎麼又長這麼高?那個姓史的前兩天又來過,他有沒有找到你?這一陣子你到哪裡去了?媽好想你……”

靜剛一聽,猛然覺醒,這才明白剛剛的母女重逢乃是一場誤會,親生的母親並未認出自己。

“媽媽,我不是青蔓……”

話才說完,靜剛不由一陣迷偶。她怎麼不是青蔓?她正是青蔓!十一年前,她是不折不扣的葛青蔓、如假包換的葛青蔓,如今她卻要否認自己的名字,因為現在的她,是桑靜剛!

“胡說!你當然是我的青蔓。”女人又一把樓住她,把臉貼在她的襟前挲著:“傻孩子,別怕,姓史的不在這裡,你不用躲,不用怕!”

靜剛溫柔地拉開她。讓她在椅子坐下,對她說:“媽媽,我不怕,你放心。”

儘管她實在弄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但心裡明白母親已經不是一個正常、健康的人。

靜剛很貼近地細看自己的生母,當年有‘香港之花’稱譽的美麗母親已然枯槁,憔悴得盡失往日光采。只不過是十一年,桑夫人的臉上絲毫沒有歲月輾壓的痕跡,而母親卻憔悴得如同受苦三十年。

靜剛內心一陣陣絞痛,只覺淚眼迷濛、悲情難言。

“媽媽,青蔓愧對你……”

靜剛喃喃自責時,一名中年男子抓著兩手蔬菜生果走了進來,一見靜剛便脫口

喚道:“青蔓!”

靜剛碎中閃爍著驚喜,站立起身叫道:“爸!”

葛介政在強烈的遲疑中思索著,並沒有立即回應靜剛的呼喚。終於,如同撥雲見日一般,他的臉綻現出又驚又喜又奇的表情,難以置信地低呼:“你是……是蔓蔓……小蔓蔓!”

靜剛定定站著,眼淚淌下來,含笑地說:“是的,爸,我是蔓蔓。”

她明白,父親認出她了。只有父親這樣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