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一天晚上,麥考密克與沙利文——船上惟一沒有拋棄他的人——坐在泰布林霍特酒店的酒吧喝酒。這個前隨船醫生一臉的疲憊——4只偌大的罐子空空地放在面前——他拿不準酒店老闆會不會同意給他一個房間過夜。那隻鸚鵡在旁邊桌子上啄著麵包屑。
他們聊了一些時間。突然麥考密克用心不良地放低聲音。
“記住,你得設法自己掌權。這是在這條沒有王法的船上惟一的生存之道——否則船長們會像磨石一樣把你磨成粉,然後把你灑在風中。”
沙利文在迷濛的煙霧中點了點頭。“自己掌權”那幾個字激起了他的興趣。
“但要怎樣才行呢?”他追問道。“位子已經被上尉們佔滿了。不知要等到啥時候了。”
“哪裡,只需學學菲茨洛伊船長就行了。”
“什麼?——施計讓那個指揮官把他的腦袋崩開花?”
“不,不,不。證明你的價值,展現你的才華。”
“有道理。但怎樣做?”
“像菲茨洛伊船長那樣——給他的指揮官一個好印象。掌管一艘姊妹船,表現出你的指揮能力。進入權力層,然後充分表現自己,讓每個人都為你喝彩。要像海軍上將從不離身的軍服那樣牢牢抓住你的權力。”
“美妙之極。但我們沒有姊妹船啊。”
“哈,那就是你得動腦子的地方。你和菲茨洛伊很熟——讓他買一艘。想法說服他,告訴他為了勘探的成功,必須要有一艘姐妹船。告訴他沒有它,我們完成不了測探工作。他準備了那筆錢,也有那個想法。你要掮開的只是一扇沒上鎖的門而已。”
沙利文沉默了一會兒。這個計策可能有效,而且不管怎麼說,也不會有害處。就算是請求被否定,這也可表明自己對這項任務的熱情。
“當然了。還得考慮到另外一點,”麥考密克陰沉地說。
“是什麼?”沙利文問道。
“就在剛才你還提到過。我敢肯定,誰都會覺得菲茨洛伊船長不太像一個心理健康的最佳標本。你見過他的情緒變化——一丁點的刺激就可能使他陷入極度沮喪的泥潭。萬一他有什麼事——且不說其他的,整個船上這副牌就要重洗了。”
沙利文盯著桌子對面。“那於你又有什麼好處呢?你都不在船上了。”
“哈,不過他們可能勸我回去,尤其是如果天邊再有一艘船的話。另一艘船意味著另一個醫生鋪位。”
“你將還得和阿哲競爭。”
“但如果隔著一些距離的海水,事情會好處得多。”
“也許惠格姆會掌管那艘姊妹船——他是二號人物。”
“那樣你最起碼也會是小獵犬號上的二號人物。不可能會是降級。”
沙利文承認:這人說得有道理。
“給我再買一杯麥芽酒,我會把你的建議放在心上”,他說。
“還有一件事。”
“哦。”
“如果你當了船長,我希望你會給我所有隨船醫生應得的禮遇,包括獨立負責標本蒐集工作,並公費郵寄回國。”
他們沒再說什麼,只是默然地把杯子一碰:滴酒不濺。
過了好幾個星期,小獵犬號才結束在附近的勘測工作回來。它繼續朝南行駛。船上的人非常悲痛,因為有三個水手在逆江捕獵沙錐的途中病死了。查理有他自己沮喪的理由,但相形之下太微不足道了,他也很難說出口:當他在碼頭等船的時候,他看見麥考密克的行李堆在那裡準備登船,外加一個鸚鵡籠。
“真見鬼。”他自言自語道,“我原以為擺脫了那個可恨的東西了。”
幾分鐘後,醫生本人出現了。他臉上掛著愉快的笑容,那樣子好像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似的。
“我看到你帶走了所有的行李,”查理說。“你原是想在岸上住很久吧?”
“一點不假”,他回答說,“誰也不知道標在航海圖上的考察會要多久,是吧?”
查理沒了反駁的話。
船起航的那天晚上,他又開始反胃了。在與菲茨洛伊吃晚飯的時候,他提到麥考密克走了又回來的事。開始時,船長似乎一心在想著別的事情,沒有回答。他含糊地揮了一下手,然後突然清醒過來,說道:“啊,是啊。他要求回來,實際上是他求我的。我想:幹嗎呢,有什麼害處嘛。就這樣,你瞧,他就在這裡了。”
查理忍不住露出滿臉的沮喪。菲茨洛伊俯身過來拍了一下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