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蒼白,但看樣子身上各處都還齊整著,應該是沒被用過私刑,放心不少。接著便按著之前計劃好的問起案來,不外乎就是圍場的守備、兩人當日的行蹤等等。
這自然是什麼都問不出來的。
謙王向刑部尚書使了個眼色,後者便上前對濬衍道:“皇上,這等逆臣賊子最是嘴硬,不用些刑罰,案子是審不清楚的。”
濬衍沉默了半晌,找不到反對的理由,只能點頭。
其實濬衍知道,將兩人完全完好無損地從牢裡放出來的可能性是幾乎沒有的,所以早在將兩人下獄的第一天便命人偷偷收買了行刑的皂隸,並且給他們送過口信:無論如何不得認罪,朕自會想法子保你們出來。
此時,濬衍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掠過二人,似乎別有深意。
這是濬衍第一次真正見識到刑罰的殘酷,好似人間煉獄——浸過鹽水、帶著倒刺的緶子,燒得火紅的烙鐵,當他看到謙王命令皂隸將鐵釘釘入樹常青指甲內,並且逼迫他扒地上的硬土的時候,終於開口喊了“停”。
濬衍已經出了一身汗,在陰冷的大牢裡便覺得格外難捱,好半天都只能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顧不上氣味難聞,深吸了好幾口氣,眼神才漸漸恢復清明,伸手示意楊德忠扶著他,這才有氣無力地站起來開口道:“皇叔,雖是審犯人,可這也太殘忍了些。今日就先這樣罷,朕累了,改日再審罷!楊德忠,擺駕回宮。”又道:“找御醫來,給他們瞧瞧。”
濬衍還沒來得及轉身,樹常青便掙脫了桎梏,踉踉蹌蹌地撲到他腳下,哭道:“皇上!皇上!臣招了,臣都招!臣都是聽命於陸大人的,是陸大人讓我們這麼做的!是陸大人讓我們將野獸放進圍場的,為的就是挑起朝廷與番邦的不和……”
秦嘉朗剛剛捱了一百鞭子,被丟在角落裡趴著,聽到這話立時大罵起來:“樹常青!你這無恥的叛徒!將軍一心為了皇上……”
濬衍被樹常青撲在腿上,往後一退又跌回椅子裡,怔愣著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
樹常青還在嚎:“皇上,您殺了臣罷!殺了臣罷!臣有罪啊!”
濬衍一下子紅了眼睛,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竟一下子揪著樹常青的領子將他拎了起來,惡狠狠地問:“你說什麼?再說一遍!什麼陸大人?哪個陸大人?”
“陸庭年!是陸庭年!”
作者有話要說:
☆、46
濬衍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福至心靈過,幾乎在樹常青說出庭年名字的那一瞬間,他便將一切始末猜了個七八成——從高山圍場春獵起,他們其實就已經入了謙王的局。
當有人上書彈劾陸相時,濬衍本以為謙王只是想借自己處理金吾衛一案無暇他顧的機會大肆斂奪陸相手中的權利,卻不成想,其實謙王的目的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就是陸庭年!
不得不說,此一招聲東擊西,真真是將濬衍殺了一個措手不及!
謙王深諳“打蛇打七寸”的道理,在大部分人都尚未意識到的時候,他便已經看清了問題的關鍵所在——打擊皇帝最有效的方式不是別的,正是陸庭年!被削了權、又沒了陸庭年的陸家不足為懼,而沒了陸庭年的皇帝,就更加什麼都不是了!
陸老爹已經跪在濬衍跟前磕頭請罪了,濬衍被他拉回些理智,一把將樹常青摜到地上,彎腰扶起公公大人,開口仍舊以“丞相”相稱,道:“莫急,不過是他一面之詞,朕信得過丞相與陸大人,待朕審清楚,定會還陸家一個公道!
不過說話間的功夫,濬衍便已經強迫自己慢慢定下神來。他知道,眼下能保住哥哥的人只有他自己,他不能再自亂陣腳。
濬衍用眼神安撫了一下角落裡的秦嘉朗,便一掀袍子坐在了案後。
“你說是陸大人指使,究竟是怎麼回事,細細說與朕聽聽,若有半句假話,朕便凌遲了你,再誅了你九族!”
濬衍聲音不大,語調也十分緩慢,言辭間卻充滿了讓人無法忽視的威壓。
樹常青早已被殘酷的刑罰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聽到皇帝的話更是抖得越發厲害起來,前言不搭後語地交代了所謂的前因後果。
對於樹常青的說辭,濬衍自然是一個字都不信,可對方言之鑿鑿,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卻讓不少在場的官員起了疑心,一些曾被忽略過的細節,就彷彿是為了印證樹常青的話似的,此刻都紛紛浮上水面——勒爾扎班江朝貢,話沒說兩句就問了陸將軍;比武時當眾贈了陸庭年親鑄的寶劍;高山圍場春獵前一天,陸庭年單獨前往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