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無舟看見丫鬟和其他隨從一臉悲憤,渾然不解:“為什麼?”
實在不能怪左無舟沒有尊卑之觀念,漫說他是武君,就是武帝來了,也絕不可能令他站在一旁做下人狀。即使他不是武君,這等尊卑觀念在他心中,也幾乎等於不存在。
試問一個一身外表平和,實則一身不屈傲骨的青年,如何會有尊卑觀。不在強者面前卑微,也不在弱者面前驕傲,這才是他深入骨髓的不亢不卑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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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左無舟時時相處一年來,乘輕舞總能在這個她一直看不透的黑衣青年身上,發現許許多多新鮮感。
比如,左無舟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自稱“在下”,從來都是自稱“我”。吃飯的時候,可以毫不介懷的與她這位主人坐在一道,也可以毫無儀態的蹲在院口吃飯。
左無舟絕大多數時候,不缺禮貌,但好象總對她爹缺乏一種身為下人的恭敬和卑微。但偏偏,又對乘管事無比尊敬,事無大小,只要乘管事交代,他總是答應。
“他真的好奇怪,很與眾不同,一點都不像下人。”乘輕舞忽而有一些砰然:“他是我的隨從,是八品刺客,對待其他普通人,又從來沒有盛氣凌人。好奇怪呢,為什麼他跟我見過的人都不一樣呢。”
乘家是霜星國的豪門世家,家規森嚴,乘輕舞自小受到較嚴厲的管教,能接觸的人實在不多。知道她是乘家小小姐的,往往巴結諂媚卑微。
在乘家,她所接觸的人,總對她和乘家有一些若有若無的恭敬。是以,她像一隻困在籠子裡的鳥兒,嚮往著外面的世界。接觸到左無舟,大約是一種新的體驗。
起初,不過是懷住一顆好奇的心躍動,漸漸又在他身上發現許多不一樣的新鮮。比如,他總是起得很早,比如他身上的傷,許許多多的傷,比如他可以在屋裡連續許多天都不出門,比如許多許多。
乘輕舞泛住一絲羞意,心湖中微波盪漾:“為什麼他和其他下人不一樣,和我在一起吃飯喝茶,我卻從來都不在意呢。”
“為什麼他總喜歡黑色呢,討厭鬼,明明知道人家不喜歡黑色。”她想:“他有這麼多傷,一定有很多精彩的故事,只是不肯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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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良久,左無舟籌措言辭:“小輕,我有事要暫離一陣。”
乘輕舞泫然欲泣:“你要走了嗎,還是不想理我了。”
“不是!”左無舟的心抽了一抽,極力否認:“我是去做一件事,做完就回來。”
乘輕舞破涕為笑:“我還以為你走了就不回來了,你去了,一定要速速回來。”
頓了頓,她眼有羞意,遞出一條黑色的手帶:“你喜歡黑色,這是我送給你的。記得,一定要早去早回哦。”
左無舟喜悅的接過手帶,綁在手腕上,摩挲一會,頜首堅定:“我會盡快回來的。”
黑色,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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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乘輕舞懶洋洋的支住下巴,發呆的看著天邊:“他都走了四天了,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小小姐,你在想他?他就是一個隨從,理他做甚麼。”一旁的貼身丫鬟嗤之以鼻:“小小姐你和他都不是一樣的人,你就是要嫁也是嫁給武尊呢,他才八品,有什麼了不起。”
丫鬟越說越惱:“小小姐,你為什麼要我編那條手鍊給他,黑色的多難看啊。”
“小小姐,你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他都配不上你呢。”丫鬟的抱怨越來越多。
乘輕舞怒色越來越濃,躍起來一耳光把丫鬟打翻,厲喝:“小意,你是丫鬟,就該記住自己的身份。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是不是想本小姐我下令把你杖斃啊。”
“給本小姐記住你的身份。”乘輕舞氣得不輕,看著天賭氣:“我就是喜歡他,喜歡他與眾不同,喜歡他是刺客,就是想和他私奔,又怎麼樣。”
那當然,一位俊俏挺拔,英武不凡的青年刺客,簡直就是所有浪漫的大集合。她有什麼理由不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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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死了。”乘輕舞大是煩惱:“我真不喜歡黑色,他為什麼總喜歡黑色,為什麼不肯穿其他顏色的衣服呢。我一定要看看他穿黑衫的樣子。”
如果他肯穿白色的,一定是絕代翩翩佳公子。
“拿來!”
丫鬟戰戰兢兢的拿來一卷布料,乘輕舞流露一絲茫然,一絲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