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守車上辦完事務,下車後,就向南端走去;一邊把紅燈扭成綠燈,站臺上打旗工人看到站長髮出開車訊號,隨即也向機車上發出綠燈,接著火車便“嗚……”的長叫一聲,列車就徐徐的開動了。
當南開的列車的車廂大部都已開過月臺,這時站臺上的崗哨和站務人員都鬆了一口氣,不願再忍受這夜半的風寒,紛紛的回票房裡休息去了。車上的警戒也認為沙溝的危險地區已過,都縮到車內了,就在這列車的最後兩節鐵悶子車剛要離開月臺的時候,只見月臺南端有兩個黑影往鐵悶子車邊一閃,就隨著開出站的火車隆隆聲不見了。
火車出了站南的揚旗,啌啌隆隆的以正常的速度行進,它像條火龍,帶著巨大的聲浪,迎著這充滿霧氣的黑夜沿著湖邊的鐵道向南急駛。
在尾部兩節貨車和客車的銜接處,有兩個黑影在蠕動。林忠提著短槍,張站長提著紅綠燈,他們扶著顫動的車廂的角稜,站在鉤頭上。四下是旋轉著的黑夜,疾風從兩邊撲著他們的臉,腳下傳出車輪和鐵軌磨擦的刺耳的軋軋聲。他們如果一不小心,跌下去會掉在鐵軌上,軋成肉醬。可是他們都是能夠摸透火車脾氣的人,他們在鉤頭上邊,隨著車身的顛動,身子忽上忽下,像兩塊機件貼在車上一樣牢穩。
林忠望著對面的客車,那是個頭等臥車,為了怕寒風吹進車廂,正對著這邊的車的出口,已被帶褶的厚帆布掩上了,他知道這帆布門後邊,就是車廂的正門,在這兩門之間,是通往車兩邊供旅客上下的走道。這走道上有鬼子的衛兵,隔著毛玻璃可以看到裡邊的人影走動。他握緊手中的槍,正對著這帆布門,只要那帆布門一開動,他就扳動槍的板機,子彈就會掃過去。可是他又是怎樣不願聽到自己的槍響呀!這並不是他懼怕鬼子,槍一響,這迎面的鬼子準會被打倒;可是任務就隨著這槍響而完不成了。因為他身後有兩節布車,這些布就是山裡上萬部隊的棉衣。為了想在這無聲的戰鬥中完成任務,他望著客車後門,緊張的心在激劇的跳動。
火車隆隆的向前跑著,隨著車身的顛動,林忠的心也不住的抖動。三五分鐘過去了,他估摸著時間,火車將要駛到黃莊附近的彎道了,該動手了。他就輕輕拍了一下張蘭的肩膀,張蘭就順著鉤身向客車爬過去,扶著鐵欄杆,把紅綠燈扭成紅光,掛在客車右角上。車角的紅燈是列車尾部的號誌,這號誌說明這列車的車廂到這裡就是最後一節車了,因為後邊這兩節車,現在已不屬於這列車,而要和這整列車分開了。掛上這個號誌,可以使下邊車站看到,不疑心是丟了車廂。張站長又把空氣管的開關器關好,就爬了過來,林忠和他都把身子移過來,緊靠住鐵悶子布車車身。林忠就彎下腰去摘鉤了,他過去是最熟練的掛鉤工人。經他一搬弄,連線兩個鉤身的鉤心就跳出來了;隨著鉤心的跳出,客車和布車的鉤頭本來是緊緊咬在一起的,現在忽的張開了,整個列車就離開了布車轟轟的遠走了。
這兩節車雖然失去了整個列車的牽引,但是它剛才被拖的衝力,還使它緩緩的向前滑行。這時只是兩節布車呼呼的向彎道滑行,卻聽不到整個列車刺耳的軋軋聲了。林忠向前望著彎道邊已有黑黑的人影,又聽到車下拍達拍達的聲響,原來是攔車用的石塊放到鐵軌上,被車輪軋碎的聲音。他和張蘭搬了布車上的手閘,車停下了,兩人便從兩邊跳下來了。一跳下來,他才看到路基上已站滿了預先埋伏好的隊員。路基下邊的田野傳來一陣嗡嗡聲,這是動員來運布的老百姓,他們都扛著扁擔,拿著繩索,蜂擁的向停下的車邊靠攏。老洪、李正和王強過來,林忠上前握了手說:“完成任務了!”
老洪說:“好!”兩隻發亮的眼睛就望著林忠身邊的張站長。李正過來拉著張蘭的手說:“你辛苦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飛虎隊長劉洪同志!”接著又對老洪說,“這是幫助我們搞布的張站長!”老洪忙過來,簡潔的說:“謝謝你!”和張站長握了手,這手握得是那麼有力,使張蘭瘦瘦的手感到有點痛。張蘭在這握手的一瞬間,神秘的望著這個被傳誦成傳奇式的英雄人物。他看到老洪的眼,雖然不如傳說中所講的像電光,可是是那麼亮而有神,使人望到確會膽怯。不過當自己和他站在一起的時候,好像身上也增強了力量。
“我得回去了,不然,鬼子會懷疑的。”
“好,那改日再謝你吧!”
張站長走了以後,老洪用手往車上一指,隊員們都像一群小老虎一樣扒上車,砸開了鐵門,用手電一照,滿車都是白布捆。只有後一節車廂裡有半車鬼子的黃呢子軍服和大衣,還有一些冬季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