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和顏悅色,更不會將兒女抱起嬉戲,惟獨煙兒可以盡享家父膝下之歡,恣意糾纏在家父懷中。”
我黯然,的確如此,爹爹對我的愛別的兄弟姐妹只怕連一分也享受不到,又怎不叫旁人暗生妒忌之心?
他因眼盲,看不到我臉色變化,仍是幽幽說道:“我僅比煙兒大九歲,又一貫玩劣,自是為此有些不平。平日裡聽娘與姨娘們討論家中是非,也聽了一星半點,說煙兒得寵全因死去的夫人之故。唉……當日我真是太小,也不懂事,絲毫不憐惜這從未見過親孃的二妹,卻時常故意去找她晦氣……”
我看他眼中閃動著淚花,甚是感觸,畢竟是血脈相連,斷了骨頭連著筋。
他苦笑一下,空洞的眼睛望向我這邊,道:“小先生可是厭煩了在下的絮叨?”
我強笑道:“誰家無手足之情?在下甚願聽公子所講之往事。”
他釋然一笑,道:“小先生若再聽下去,只怕會不齒於在下的卑鄙了。”
我淡淡道:“孩提之時,做點搗蛋事倒也平常,在下幼時亦將家兄折騰得不淺。”
他黯然笑道:“我見小先生與先生手足情深,甚是愧疚……”
一想到師兄,我的目光也溫柔了許多,笑道:“家兄對在下應算是鞠躬盡瘁!”
他低頭,沉思片刻,苦笑道:“也不知我那妹妹如今如何評價我?”
我問:“她如今何在?”
他長嘆一聲,道:“不知是否還活在這世上。她四歲時,已盡得了家父的所有寵愛,惹得家中姨娘們雞飛狗跳,家母也氣不過,便製造了一些是非,試圖將她除去。”
我受驚抬頭,想不到他竟說得如此坦然,要麼他已辨認出我,要麼他便是磊落之人。
他仍未覺察出我的異樣,嘆息道:“當時我尚年幼,雖覺事出蹊蹺卻未深究,便眼睜睜看著煙兒差點被陷害至死。好在當日有人相救她才得以活了下來。”
我看他長長嘆息,眼中有深深的愧疚,竟也有些許不忍,差點出口安慰,強忍了幾次,才將到嘴的話嚥了下去,只是靜靜看著他,聽他繼續說道:“煙兒走後,隨著我年齡的不斷增長,為人夫為人父,這愧疚也愈發深厚。數年後,家父尋到二妹,將其許配於人為妻,不想才短短几年便傳來她病故身亡的訊息。家父覺得蹊蹺,在下也生了疑惑,便自行請命前來探察。誰知尋了兩年仍未有半點訊息,僅有荒冢一座。可惜她那夫家離我家甚遠,又非平常人家,我自是不能掘墓驗屍,雖心下有些疑惑,卻無法深究。”
我暗暗嘆息,問道:“那公子怎會出現在此山中?”
他苦笑,道:“在下幾尋未果,家父卻仍不死心。在下也不願放棄,小先生不知,我這二妹甚是聰明善良,定不會就那般白白去了。我仍懷揣一絲幻想,日日打聽二妹亡故時各方訊息,可惜所見之人均說她已死無疑。我心下鬱悶,便又尋了來,不想到山中走失迷路……唉,若我那二妹煙兒尚在人世,不知如今過得如何?若能尋到她,我定會補償以往恁多不是!”
我嘆息道:“公子莫要難過,人的命數乃由天定,你也著急不得!”
他搖頭嘆息,苦笑道:“瞧我,與小先生說這些做甚?呵呵,只是小先生|乳名與家妹一樣,便觸景生情,還望小先生莫怪!”
我笑道:“難得公子將在下看作知己,這許多過往憋在心中也對公子康復不利,在下有幸能聽公子今日傾訴!”
他上前,摸索著抓住我的手道:“小先生於此地行醫,應認識不少人,能否拜託小公子助在下打探一番?”
我淡淡道:“人已去了,找也無用,公子還是釋懷吧!”
他握緊我的手道:“小先生,如此勸慰在下者已非公子一人,只是家父年紀已大,甚是思念二妹……”
我掙脫手,淡淡道:“人之生死強求不得,請公子回鄉後多多勸慰家人才是!誰家不死個把人?若個個都象公子這般,只怕這天下便要亂了,令尊年紀大了想不透徹,難道以公子如此明理之人,也會如此糊塗?”
他頹然癱坐,低聲道:“在下唐突了……抱歉!等在下康復了,即刻回鄉照看老父!”
我起身,道:“這便是了。公子,多想無益,多修養才是,若再如此積慮,這眼睛只怕一時半會也好不利索。”
他黯然苦笑道:“小先生勸慰得是!”
我笑道:“公子好生修養,莫要將那生死看得太重!天色已不早,公子還請早些歇息,明日在下再來陪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