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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些被意外活埋的了。克里特酒館裡的老人們更願意給我講他們二百一十個吸血鬼的故事,而不願告訴我在哪裡找到類似那一塊的陶器碎片,也不願說他們的祖先鑽進哪些古代的沉船中掠奪東西。

我把這些寫下來,心想也許它們和我遇到的其他情況有兒點聯絡,至少它們可以告訴您我到達牛津大學時的狀態:精疲力竭,沮喪萬分,心驚膽戰。我看到鏡子中的自己臉色蒼白,瘦削。在如此的不安中,我在刮鬍子時經常笨手笨腳,劃傷自己。只要一被劃傷,我就會情不自禁地退縮,想起那個官員脖子上的那道沒有完全癒合的傷口,更加懷疑起自己的記憶。有時,我被折磨得幾乎要發瘋,好像自己有什麼事情沒有完成,有某個目標我沒法搞清楚。我很孤獨,充滿渴望。一句話,我進入一種從未有過的精神狀態。

您最痛苦的,

巴託羅米歐·羅西

牛津大學三一學院

1930年12月15日

第十章

作為一個成年人,我一直都瞭解時間饋贈給旅行者的那份特殊禮物:想要故地重遊的渴望,想找到從前跌跌撞撞走過的路,重新獲得那種探索的感覺。

非常年輕的旅行者不會了解這一點,我自己就不瞭解,但我在父親身上看到了,他在東比利牛斯山的聖馬太修道院的舉動讓我感到了重複的神秘,我知道他多年前到過這裡,而且這個地方把他帶入一種在其他地方都沒有出現過的微妙境界。他想來這裡,悄悄回憶曾經來過的經歷。我已經明白了,父親記住的其實不是建築,而是發生在那裡的事情。

一個身著黃色長袍的修士站在木門邊,默不作聲地給遊客派發宣傳小冊子。“ 我告訴過你,這個修道院還開放,”父親平靜地告訴我。我莫名奇妙地確信,父親在這裡出過什麼事。

和我的第一個印象一樣,我的這個第二個印象也是一閃而過,但更加敏銳:他開啟小冊子,一隻腳邁上石頭臺階,非常不經意地低頭看了看那上面的文字,而不是抬頭看我們頭頂的動物裝飾。我看得出,我們就要邁入這一聖所,而他對它舊有的感情沒有消失。

東比利牛斯山的聖馬太修道院坐落在海拔四千英尺的山上,走進門去就是聖馬太小巧的教堂和它精緻的迴廊,好像是一位有藝術品位的力士參孫的傑作。我們一進門就被一陣滴水聲吸引住了。在那麼高,那麼幹燥的地方竟然有如同山泉一樣自然的水聲,令人歎為觀止。

“ 隱居的生活,”父親坐在我身旁的圍牆上,喃喃說道 。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怪怪的,一隻胳膊摟住我的肩膀,他很少這樣做。“ 看起來很平靜,但日子是艱苦的,有時還不無險惡。”我們下面的空氣中有些什麼掛在那兒,閃爍著。父親還沒指給我看,我就意識到那是什麼了:一隻被獵食的鳥,環繞著柱子,像是一塊漂浮的銅板。

“ 造得比鷹高一點,”父親在笑著說。“ 你知道,鷹是基督教裡很古老的象徵符號,代表聖約翰。馬太——也就是法語裡的聖馬太——是一名天使,路加是牛,聖馬克當然是帶翼的獅子。你在亞德里亞海總會看到那種獅子,因為他是威尼斯的守護神。他爪子上有一本書——如果書是開啟的,說明那座雕像或者浮雕是在威尼斯和平時期完成的。如果書是關上的,說明當時威尼斯當時正處於戰亂時期。我們在拉古薩看見過他——記得嗎?——書被合攏在門上。現在我們又看見鷹作為這裡的守護神。這裡的確需要守護啊。”他皺了皺眉,站起身來,轉頭過去。我突然想到他後悔我們來到這裡,後悔得幾乎要掉眼淚。只聽得他說,“ 我們四處看看吧。”

我們走到通往地下室的臺階,這時,我又一次看到父親那不可思議的害怕。在樓梯一個寬敞的轉彎處,他好像故意走得很快,把我拉在後面,我們往下走到一塊岩石上時,他都不牽我的手。黑暗中,一股逼人的冷氣朝我們襲來。

“ 這是教堂的第一座中殿,”父親的聲音完全正常,但這解釋倒沒必要。“ 修道院日漸強大起來,他們不斷地蓋房子,結果都擴充套件到外面去了,乾脆在舊址上重新蓋了一座。”厚重的柱子上,那些石頭燭臺上的光打破了黑暗。父親長舒了口氣,環顧著岩石裡那個巨大的、冷冷的洞。“ 這就是第一任修道院院長和隨後幾位院長的安息之地。我們的行程就到此結束了。好了,我們去吃午飯吧。”

我在出來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突然有股衝動席捲而過,幾乎令我恐慌起來,我想問問父親關於聖馬太修道院他知道什麼,記得什麼。但他那穿著黑色亞麻布外套的後背顯得很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