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念友道,在杜月笙病勢瀕危的時侯,還不得不加他如此沉重的負荷,吳開先當時不勝憮然,心情矛盾之餘,他坐在一旁默默無言
室中一片?靜,移時,杜月笙又輕聲的問:
「時局究竟怎麼樣啊?」
吳開先一聽,便知杜月笙這話有其弦外之音,他其實是在問我們究能支援多久?照管這十多萬人生活的重擔,將要挑到何時為止?吳開先覺得他自己應該一如往常實話實說,也好給老朋友一個心理準備。
「當然希望能夠支援下去,」他語音黯然:「不過共產黨目前已經渡江騷擾,上海保衛戰可能打幾次勝仗,但是……」
杜月笙又是一聲苦笑,他打斷了吳開先的話說
「開先,不管這些了。從今天起,我們和那些難民一樣,有飯吃飯,有粥吃粥,凡事都不必打什麼長遠算盤。儂講對??」
吳開先笑著點點頭,又將話題拉回難民救濟事宜上面來,他再問一聲杜月笙:「杜先生,你答應幫忙了?」
杜月笙奮力欠身而起,他斷然答道:
「言話一句,我一定盡力」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自從杜月笙答應協助解決難民衣食問題以後,他確能殫智竭慮,悉力以赴,籌款、募糧、發動上海市民捐獻衣物棉被,杜月笙抱病在身,莫說出外奔走聯絡,卽連躺在床上撥幾隻電話,也往往會累得汗出如瀋,上氣不接下氣,祇是,他說話算話,將那十幾二十萬的難民衣食,一路維持到底。自民國三十七年十一月以迄三十八年五月上海淪陷,其間歷時半年,逃抵上海的一二十萬難民不曾餓過一餐不曾肇生一案,秩序良好,闤閭不驚,杜月笙完成他在黃浦灘的最後一件大功德,眞是全活無算
這十多萬難民的大家長吳開先追憶的說:
「儘管杜先生在半年之間做得功德圓滿,但是,歷年以來全國各地發生水災旱災,要上海人盡心盡力,慷慨解囊,最低限度還有個勸募目標,先行說明數字幾何,然後大家再來拚拚湊湊。唯獨這一次救濟難民,難民是天文數字,募款數額更是無法估計,幸虧杜先生還能千方百計的彌補過去。」
實在捐無可捐,募無可募,青黃不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便在千鈞一髮之危急緊要關頭,每每是吳開先跑到十八層樓去告訴杜月笙說:
「不得了,難民救濟的錢用完了!但是現在就有什麼什麼急用。」
這時候,杜月笙便會勉持鎮靜的問:
「缺多少?」
當吳開先報出數字,杜月笙必定立刻拿起電話聽筒,他來不及勸募,也來不及籌措,他唯有直接打電話給拿得出錢的銀行,而在電話裡直接了當的關照對方:
「派人送若干億元來,手續到我這裡來辦。」
打完電話以後,杜月笙便向吳開先說:
「先拿到錢再講,責任由我們兩個人抗。」
吳開先提起上海保衛戰揭幕前後的一段秘辛,當時上海市長長吳國楨(後改陳良),守上海的國軍統帥是淞滬警備總司令,兼第三方面軍總司令湯恩伯,吳國楨在職期內和杜月笙水乳交融,合作無間,湯總司令更是多年交好的老朋友,照說,以杜月笙人緣之佳,物望之隆,及其功在黨國的種種勳跡,他還怕誰疑忌,怕誰陷害?說他會去投共,會跟屈志變節者流沆瀣一氣?可是,當時總統引退,李宗仁在向共黨大送秋波,京滬局勢,混亂已極,也不知道是共產黨的宣傳,還是好事者捕風捉影之談,市面上謠諑紛紜,有謂共產黨亟於爭取杜月笙,鹹謂黃炎培在三十七年秋天,以民革主持人之一的身份,竭力向杜月笙遊說,勸他投向共方,後來當局有意「一網打盡左派份子」,是杜月笙以「鄉誼友誼」為重,不忍見其垂暮之年,鎯鐺入獄,因著人示意,囑他(指黃炎培)遠走為佳,他乃微服去港,轉程北去。
又有人說,十九路軍的老闆,陳銘樞也曾以「民革」的立場,在杜月笙離滬約兩個月前,「不時出現於十八層樓的杜氏私邸。……力勸月笙,留駐上海,並保證他絕對安全。」於是杜月笙義正詞嚴,誠懇摯切,反向陳銘樞說了一篇共產黨不可信的大道理。──其實凡此種種,絕對不確。
造這些謠言的人自有惡意,但是杜月笙聽說了,著實吃了一驚,他認為時值亂世,自己又是十日所視,十手所指的人物,謠言造到他身上來,一個弄不好,會起絕大的風波。所以他一聽到謠諑,彷佛大禍臨頭,十八層樓寓所那兩扇大門緊緊的關著,除非國民黨軍政首要,至親友好,心腹智囊,親信學生,他任何人都不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