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態那般明媚嬌柔,縱然是與她朝夕相處,言笑不禁的時候,他也從未見過她對自己有這般神情。
她繼續開心地講著,衛昭也極有耐心地聽著。裴琰忽覺這樣的衛昭十分陌生,再也看不見他在京城時的飛揚跋扈,看不見他殺人時的凌厲狠辣,更看不見他在宮中慣有的妖魅。
裴琰默默地看著這二人,聽著江慈銀鈴般的笑聲,只覺得胸口陣陣發悶。忽見江慈咬斷絲線,他回過神來,見衛昭似要站起,忙悄然退開,慢步走著,迴轉正堂。
僕從奉上香茶,裴琰望著桌上的貢窯冰紋白玉茶盞,默然不語。
崔亮快速奔來,腳步聲打斷了裴琰的沉思。崔亮笑道:“相爺,‘四方車’成了!”
裴琰大喜,急忙站起:“去看看!”
二人匆匆奔至郡守府後的一處大院落,院中擺著一架八輪大車,大車頂部是十餘根巨木,掩住下方的鐵籠,大鐵籠外罩著厚厚的幾層藥制牛皮,大車的車輪也十分堅固。裴琰與崔亮鑽入車內,看著鐵籠正中的一處彈石機,裴琰用腳踩了踩,高興地說:“想不到,世間還有這等攻城利器!”
崔亮微笑:“這彈石機雖可將人送上城牆,但也得是輕功出眾之人才行。軍中只怕——”
裴琰道:“子明放心,我聽過你對這四方車的描述,便早調了一批人過來,他們也快到了。”
崔亮一聽便明:“武林中人?”
“是。‘回雁關’十分險要,關牆又這麼高,即使藉助這四方車之力,要躍上城牆,抵抗住如易寒之類的高手,還要開啟關門,非得大批武林高手不可。我早已傳信給盟主柳風,太子也下了詔令,柳風召集了武林中人,正往前線趕來。”
崔亮低下頭,不再多說。裴琰在車內再仔細看了一陣,問了崔亮數個問題,鑽出大車,道:“這幾日可再造出多少?”
“已命他們去造了,估計七天內可造出二十輛來。”
“差不多了,雖無十分勝算,但定能打桓軍一個措手不及。”
“得趕在寧平王和毅平王大軍到之前下手。”
“嗯,那邊玉德帶人毀路毀橋,能阻延他們幾天,他每天都有情況稟來,等寧毅二王快要到達,宇文景倫最為放鬆之時,咱們便強攻。”
六月的京城,驕陽似火。
這日是華朝開朝聖武帝的陰誕,太子率眾臣在太廟舉行了隆重的祭典。祭樂聲中,太子雙眼通紅,行祭祖大禮,哽咽著向聖武帝靈位細稟“河西大捷”、瘟疫得解等喜訊,又跪求聖武帝皇靈保佑父皇早日康復,護佑前線將士能將桓軍趕走、收復失土。
由大學士談鉉起草的這一份祭詞,文辭簡煉卻感人至深,太子數次涕淚俱下,不能成聲。眾臣為他仁孝所感,都不禁低泣起來。
按慣例,以往大祭後回到皇宮便有大宴,但今年薄賊謀逆,桓軍入侵,成帝又病重臥床,太子仁孝,便下詔取消了大宴,命百官退去,只請董大學士和震北侯裴子放留了下來。
董學士和裴子放細商了一陣調糧和徵兵事宜,太子並不插話,默默聽著,二人有時恭請他的意見,他也只是呵呵笑著,裴子放問得緊了,他便是一句:“本宮年輕識淺,一切皆由二位卿家作主。”
正商議間,內宮總管吳內侍匆匆進殿,聲音有些顫抖:“稟太子,貴妃娘娘薨了!”
太子大驚之下,急忙站起,董學士與裴子放互望一眼,俱各在心中轉過無數念頭,同時上前,一左一右,與太子並肩出殿。董學士在太子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讓高成一個人進京,其餘河西軍,不得越過錦石口京畿大營。”
太子一凜,點了點頭,裴子放自去起草詔令。
高貴妃病重薨逝,莊王哭得死去活來,靈前數次暈厥。數個月來,高成戰敗、河西軍遭受重創、河西失守、舅父殉國、母妃薨逝,這一連串沉重的打擊讓這位平素老成穩重的王爺憔悴不堪,若不是想起衛昭命人緊急傳來的密信,陶行德又苦心勸慰,他便要徹底崩潰。
連著數日,莊王跪於母妃靈前,水米難進,終支撐不住,被太子下旨強送回王府,派了太醫延治。
高貴妃的侄子高成,正率由小鏡河撤回的兩萬河西軍殘部駐紮於京城以北二百餘里地的朝陽莊,聽聞噩耗後便欲帶領部屬進京奔喪。收到右相陶行德的密信後,他方改變了主意,奉著太子詔令,孤身進京。
高貴妃薨逝,便由靜王生母文貴妃主持後宮一切守靈居喪事宜。
既要助太醫為皇帝治病,又要忙著徵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