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然與他相視,合掌道:“阿彌陀佛。情知不應如此,貧僧始終是放不下塵世間一事。心不得靜,便無所居。故而看著那些落葉,難免欣羨。”
“大師身居修羅寺,難道不算居所已定嗎?”夏祁淵不解,“大師所謂的放不下之事又是指?”
瞭然不答,低頭沉默半天。夏祁淵對此,心中不免介意。
究竟是何事,竟能擾他清修之心。他原以為,這世間再也不會有任何事能夠……瞭然突然抬頭,憂道:“王爺身子近來可好?寒疾可又再犯?”
夏祁淵見他眉鎖一處,不覺情動,“大師……”
“貧僧對於王爺貴體抱恙與否,一直惦念於心。雖然有託小沙彌前去探問,到底是未見到本人,心中難以開釋。紅塵舊友,情之所至。”
瞭然說得很慢,很沉,很低。夏祁淵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那個從來都不會撒謊的人,此刻的眼神中,竟然滿是迷茫與恐慌。如果不是因為現在的他倆正站在一顆蒼老的菩提樹下,提醒著他們之間的殊途身份,夏祁淵覺得,他真的會忍不住想要將那個人擁到懷中。
卓巖,你在迷茫什麼?又在恐慌什麼?
時光流過,為何那個時候,你沒有再多等我一刻。哪怕只有一刻,你我之間也不會如此遙遠;哪怕只有一刻,我便有信心將你永遠的拉住。
世事蹉跎,痴纏情說。世人究竟因何,要錯過如此太多……
夏祁淵總是一次次不甘心的按耐下心裡的波動,正如當下。在無法糾正回憶的現實世界裡,你能拿擅自離開世人的過去如何。
“大師勿要因此憂心,本王現在不就站在大師面前了嗎?你覺得我狀況如何?”夏祁淵溫柔笑道。
瞭然的眉頭依然鎖著,細細地打量著對面的人。夏祁淵從始到終微笑著,希望能最大可能的,讓那個人看到自己的安好。
瞭然看了半天,欣慰道:“如此,便甚好。”
兩個人決定一起在這寺裡面走走,夏祁淵上次來去略倉促,趁這個機會,他讓瞭然帶他逛了寺裡很多地方。不因別的,只這樣,便可多多少少知他這些年的生活。
“今日是大師誕辰之日,本王有一份薄禮想送與師傅。”
瞭然帶著夏祁淵從寺院的後門出來,走到了後面的山崖上。放眼望去,除了青山,還是青山。夏祁淵不難想象,身邊現在站著的這個人,這些年在這個地方不知眺望過多少次。至於在眺望什麼,只有那人自己知道。
瞭然彷彿現在才意識到,夏祁淵今日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多謝王爺掛念。”
夏祁淵在他對自己施禮之際,從袖口中取出一串沉香念珠。
瞭然一看,推辭道:“如此貴重的佛珠,貧僧何德何能受之?”
夏祁淵笑著道:“如今禪師名滿天下,一串沉香,受之若何。”
瞭然還是推辭不收,夏祁淵無奈,淺笑一聲:“珠上有字。”
瞭然這才接過去,仔細看了一下。
‘卓巖安’,一百又零八,珠珠如此。
“我親自刻上去的。”夏祁淵見那人看向自己,坦然道。
瞭然啞然,手中的沉香不覺攥得極緊。
“本王希望,大師能答應本王一件事。”
“王爺請講。”
“希望大師,每日都能替本王幫念珠上的那個人誦經祈禱,祈禱他此生,再也無煩無憂,身心逸樂。”
瞭然將那串念珠小心放入懷中,沉默的轉身,沿著來路向下走去。
夏祁淵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內心卻平靜滿足。
後面的人站在原地未動,靜靜的看著那人繼續向山下走去的背影。
“本王曾在他十五歲那年的今日,送過那人一chang‘三字煙花’。那年天暖,春日早來。我與他時常戲舟煙雨湖。不知故人,還會否記得。”
瞭然在不遠的地方頓下了腳步。
山中多鳥,爭鳴喧譁,不懂寂寞。冬漸退,白雪塌,水聲何處融化,遙待蒹葭。
“記得。”
哪三字,正是‘卓巖安’。
作者有話要說:
☆、追影連蹤(四)
殷山是一座綠林繁密,藥材豐裕且佔地極廣的山。從表面上看,它也是一座蜿蜒拔萃,秀氣中夾雜著七分雄偉的山。但是方圓千里之內的百姓們往日上山砍柴伐木,一般只會徘徊在距離山腳兩百里之內的地方。若是再往上走或是向深處去,很容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