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傷亡,你就步你養父的前塵,到宮裡,做一對真父子。”
“宋簡……你……”
李旭林話還來不及說完,他已經負手往城樓下走了,李旭林拼命仰起的脖子也失了力,一下子扎入地上的泥巴坑兒裡。他口中混混沌沌地罵了一句什麼。階梯上的宋簡卻聽入了耳中。
塵土捲來定州遙遠的翠綠柳葉,滾到宋簡的腳邊。
他避開這一縷關隘上的難得的翠碧,沉默地地走下了城樓。
從定州的繁華里穿過,一路南下的,在行不過百里地就是帝京。
六月初,天氣燥得厲害,一行人過了帝京城門,衝入喧鬧的城中百態之中。顧有悔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他騎在馬上,低頭對囚車中的紀姜道:“誒,要不行個細道去刑部吧,這鬧得很,吵得我腦仁子疼。”
紀姜知道他怕她體面有損,才出了這麼一句,偏頭笑道:“在定州你都沒在意,這會兒在意什麼,行到偏道上去,難道他們就不看了。”
顧有悔聽她這麼一說,反是開顏。
“我也說嘛,你這麼個人,這麼顆心,哪怕這些俗人的眼光。”
說完,他翻身下馬,坐到她的車旁,一手牽著馬,一手扶著車欄。
“誒,我跟你說,我十二歲的時候,就被我爹送到琅山那鳥不拉屎的地方了,這麼多年,帝京城可真是大變了模樣。”
紀姜抬眼望向周遭。
他們行的這條路是中軸正街,道旁是帝京最好最貴的酒樓,樓下繫著寶馬香車,樓上傳來女人們清亮的歌聲。
“帝京建城四百餘年,在前兩朝歷經過兩場瘟疫,民生凋敝,到了父皇那一朝,你父親顧仲濂時任工部尚書,牽頭繪“八方四和圖”,才有帝京如今的格局。再後來,宋子鳴為政,改制商稅,將從前復徵重徵之處剔除,改行簡稅之政,凡嫁娶喪祭之物,自織布帛、農器、食物及既稅之物,車船運自己的物品,以及魚、蔬、雜果非市販者皆可免稅。帝京商事之繁至此時起。”
她的聲音很輕柔,說到尾處,抱膝靜靜地靠在木攔上,含笑打量沿路富饒之景。
“所以,平定真好,平定才有百姓生息,平定之後,賢臣才能施展抱負,忠良不至於枉死,將軍與少年郎們不至於異處埋骨。”
喧鬧的人聲混入她話音中。
周圍指指點點的人仍然獵奇地將她當成一個女犯,和青州衙門前的觀杖刑的人一樣,甚至還帶著些許腌臢的幻想。沒有人知道她為芸芸眾生犧牲了什麼。
但她雲淡風輕地說完這句話,坦然地面對周遭惡意。她不知苦嗎?顧有悔並不願意這樣想。
“誒,停下。”
說著,顧有悔跳下車來。起頭差役想著好不容易一路平靜地倒了帝京,只想趕緊在刑部辦了交接返回青州,生怕這會兒再出什麼事端,忙道:“顧小爺,您有什麼事,不能到了刑部再說嗎?”
顧有悔擺了擺手,走向一個賣梨膏糖的攤販,一面走一面道:“買包糖,不耽擱你正事。”
說完,掏出銅錢拋到攤販手中,“來,給小爺抓一包。”
那攤販有些猶豫,看了看後面的差役和囚車中的女人,又看向面前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人。
“這……”
“趕緊的,你們大齊律難道定了不能賣糖與人犯嗎?”
差役只想趕緊走,便對那攤販道:“快買給他,買給他。”
官大爺發了話,老百姓還能說什麼,忙收起銅板,用牛皮紙包好糖遞給他。
顧有悔拿了糖走到囚車旁,穿過木欄將牛皮紙包遞了進去。
“吃過嗎?”
紀將抬手接過來,“這是什麼。”
顧有悔側坐下來,示意差役起行,“就知道你沒有吃過,這個啊,叫梨膏糖,從定州起,我想了一路了,來帝京一定帶你吃這個。一會兒入了刑部,我不知道我那個頑固的爹,還准不准我守著你,怕再遞東西進去就不容易了,所以,你這會兒快嘗一個。”
他抱著劍,似乎說到了什麼得以之處,與美好的女子分享同年所愛,他快意地在車上晃起了一雙腿。
紀將靜靜地望著他,竟有些莫名的動容。
她低手開啟牛皮紙包,那是一顆一顆褐色的方粒。她撿起一顆放入口中,濃厚的甜鑽入舌底。
“甜呀。”
顧有悔笑道:“是吧,紀姜,你對帝京如數家珍的,我吧……就只記得這家梨膏糖,以前小的時候,我皮得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