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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卒將挨個牢房敲門,喚醒每個犯人,並從牢房的鐵窗門洞外檢視每個犯人。檢視犯人取決於每個獄卒的個性、對不同犯人的態度及當天的心情,有的非要你在其注視之下起床落地活動四肢才行,有的則看見你在被子中動一下即可。

懷特監獄位於美國東北部新英格蘭地區的羅德島州,是一座私營監獄,主要是為波士頓的聯邦法院收押犯人,包括候審犯、在押犯和非法移民。懷特監獄坐落在90號州際公路麻州與羅德島州交界附近,距離羅德島州府20分鐘車程,距離波士頓市中心不到一個小時車程。在高牆和鐵絲網的包圍之中,懷特有10個監倉,每個監倉七八十號犯人,每天要由監倉的獄卒進行4次檢視,分別是早上、上午、下午、晚上各一次。一般公辦聯邦監獄每天搞兩次檢視,而作為私營監獄的懷特自覺提高標準,似乎這樣就能從政府爭取更多的關押犯人的合同。

今天週六。H監倉42號牢房的我在獄卒佩裡慣常的急促敲門聲中醒來。我照例機械地從被子中一躍而起,下床起立,鐵窗門洞的鋼化玻璃後那黑人佩裡的肥頭大耳帶著一雙目光炯炯的眼睛方才移開,繼續到隔壁牢房進行他急促的敲門和目光炯炯的工作。

我從前的獄友,越南小夥子朗照顧我,讓我睡下鋪。否則,睡眼朦朧之中猛然起床,從雙層鐵床的上鋪爬下來,很有幾分風險,我以前有過險些踏空摔下來的時候。前些日子朗搬去與另一個越南小夥子約翰同住,我得到一個人獨享單間牢房的待遇至今。為此,我時不時給朗送點小恩小惠,幾包袋裝糖或一卷我用不了的衛生紙,向他表示感激。其實朗與約翰更有共同語言,因為他們都講越南話,都是毒品販,也都認了罪,在等待下個月判刑,估計4~5年的範圍。

隨著佩裡的敲門聲從鄰近牢房遠去,我走向馬桶撒尿。囚室的馬桶是鋼結構的,與同樣是鋼結構的洗臉池焊接為一體。撒完尿之後,衝廁聲在這鋼鐵容器中經下水道的壓力造成轟然巨響,整個監倉都聽得見。轟隆隆嘩啦啦的沖水聲,與佩裡急促的敲門聲一唱一和,此起彼伏於各牢房之間,不絕於耳,好一派懷特監獄的清晨景象!

我轉身走向囚室的條格鐵窗。窗外,朝陽似血,懸掛在新英格蘭初春清冷的天空。盯著這暗紅的太陽,我彷彿回到年幼時中國南方的盛夏,好像睡了下午覺,竟然直到夕陽西下的傍晚才醒,感覺自己還沒有睡夠。我呆呆地看了一陣子這有夕陽錯覺的清晨的太陽,復又倒在床上,想再眯一會兒。

最近這幾個星期真是累了。我每天來回於監倉的電腦室和監獄的教室之間,仔細閱讀了對我起訴的相關檔案,查閱了上千頁的法律條文,研究了十幾個相關案例。我前天幾乎是通宵工作,趕寫出檔案,初步完成見我的律師加里科的準備工作。昨天,我馬不停蹄,做好案件文稿的補充材料,抽空起草了一份公司檔案,並繼續寫了幾頁私人回信。最後,我將案件文稿、公司檔案、私人信件共六七十頁鉛筆稿紙分裝在不同的信封中,剛好趕在加里科來之前的幾分鐘完成。

昨天下午與加里科面談整整3個小時,不能喝水,不能上廁所。我準備的案件文稿倒是得到加里科的高度評價,但這3個小時卻讓加里科吃盡了苦頭。他快70歲了,患帕金森氏病。他哆嗦著當著我的面吃的一把藥片都是幹吞進去的,說話的時候舌頭上都是藥片的顏色。最後走出面談室的時候,加里科已經體力不支。我幫他收拾好檔案包與電腦,幫他拿著行李,而他拄著柺杖,踉踉蹌蹌的,險些摔倒在地,讓我和邊上的獄卒驚恐萬狀。

美國有好人,加里科就是一個,他家是我在哈佛讀書時的Host Family,是校方為照顧我們這些外國留學生適應美國生活而安排的。Host Family是本地的校友家庭,多為富裕的中產階層,對外國學生友好。加里科是哈佛法學院畢業的律師,他們一家與我們一家的友誼從1991年我入學哈佛至今。儘管我歸國創業多年,公務繁忙,疏於與加里科聯絡,但他知道我和前妻被美國聯邦政府起訴後,不顧病情,幫我聯絡最好的律師,同時抽空來探監,指導我做一些基礎的法律方面的配合案件的工作,以減少律師的工作量和鉅額的律師費用。

躺在床上的時候,我想,我這種美國政府眼中的“壞人”,我能不服罪與他們抗爭,也是一種勇氣。試想,起訴書中“美利堅合眾國對吳振洲”這樣的開頭,被全世界最強大的政府指控,你一箇中國人在地球的另一邊和這樣的政府抗辯,一般人不嚇趴下才怪。我2008年12月5日自香港飛抵芝加哥,準備轉機去波士頓時被捕,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