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在風雪中坐了半日的馬車,現在又處理了這些事,本就已經很疲倦,沐浴過後更是睏意重重,但想到鄭愈不知會不會過來,仍是不敢太早就寢,便就在房間裡抄起了佛經。
約莫戌時末的時候,鄭愈回了房。
鄭愈看著燈下的蘭妱,在她身後立了一陣,才道:“若我不過來,你便就要這樣一直抄下去嗎?”
蘭妱的手一抖,一滴墨汁滴下來,便在紙上留下了重重的一團。
她忙小心的放下筆,起身給鄭愈行禮。
說起來前幾日兩人共寢過一晚,但那日他深夜中來,清晨即去,蘭妱的記憶總是有些恍惚,反倒是那日他們在乾元宮後園見面時他冰冷的眼鋒,還有他說“天下身不由己,可憐可恨之人甚多,你又與我何干”,蘭妱記得還要更真切些。
她知道他決不會理會無用之人,也不會需要一個黏糊糊“痴情”於他的妾侍,看他乾淨的後院就知道。
她沉吟了一下,道:“大人,若是再等上半個時辰大人仍未過來,妾身就會自去就寢的。”
“起來吧。”鄭愈輕哼一聲,道,“你倒是算得很仔細。”
“大人,您的傷勢現在如何,要幫您傳水沐浴嗎?”蘭妱沒答這仔細不仔細的話,只低聲問道。
“無礙,傳水吧。”鄭愈看了一眼她低垂著眼簾的模樣,道,“不過你不必服侍了,我沐浴時不慣有人服侍,你只需拿了傷藥和我的衣裳給我即可。”
說到衣裳頓了頓,又道,“上次你給我做的衣裳很合適,多謝了。”
上次他帶傷過來,這院子裡並沒有備他的衣裳鞋襪,可他在外幾日,又是雪水又受血汙,身上的衣裳不可再穿,蘭妱無法,便取了自己備嫁時幫他縫製的中衣給他換了,想不到這麼快就派上實際的用途。
蘭妱鬆了口氣,道:“若是大人不嫌棄的話,妾身反正也閒來無事,便給大人再多做幾身吧。”
鄭愈心中熨帖,面上卻只是無甚表情的“嗯”了聲,施恩般的應下。
蘭妱便喚了阿早給他備水,自己自去給他準備傷藥不提。
***
鄭愈沐浴完回房之後就看到蘭妱正坐在椅子上翻著經書,旁邊是整理得很整潔的抄寫本。
他聽許嬤嬤說,前幾日他不在府中之時,她並無絲毫惶恐或哀怨不安之色,只是有條不紊的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鎮定地打點著自己的嫁妝,熟悉著院子裡的事情,閒暇的時候就或是神色平靜地抄寫經書,或是讀著些經書雜記。
許嬤嬤的語氣是讚賞的。
他原本也覺得不錯。
無怪得連東明大師都賞識她。
可是昨日蘭妱回門,他大約是為著做給別人看,仍是到了她院子裡來歇息,過來之時,就看到她桌案上的一沓大字,因為那一手簪花小楷實在漂亮,又想到她曾替東明大師抄寫經書,便忍不住上前隨手翻了翻。
然後在那麼厚厚的一沓大字當中,他偏偏就就看到了那麼兩句,“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她是在抄寫經書,日日夜夜的抄,那麼厚的一壘大字當中,夾雜著這麼兩句並沒什麼出奇,不過只是一段經文而已。
可偏偏那幾句話就鑽到了他的眼中。
而現在他再見到她在燈下的身影,腦中就又冒出了那麼幾句。
***
鄭愈走到她身後,問道:“你平素都是要靠抄寫或誦讀經書來靜心嗎?”
蘭妱一驚,忙放下筆,轉身給他行禮,然後才像是想起他在問她話,微凝了凝眉,認真道:“並不是,不過是一個習慣。以前不知道怎麼打發時間,或者想找點屬於自己的時間的時候就會去抄寫經書。蘭老夫人信佛,我若是在抄寫經書,旁人就會當我這是在討好蘭老夫人,也便不會再來打擾我了。其實仔細算來,倒是褻瀆了佛祖。”
褻瀆了佛祖便也罷了,你一個小姑娘還要如何虔誠?
鄭愈道:“自來世人信奉佛祖都是有所求,是為內心平靜也好,還是為追求外物也罷,本質並沒什麼不同,你的所求已經算是虔誠。”
頓了頓,又道,“不過你小小年紀,參太多經書並無益處,還是適可而止,閒暇時候不若看些桑種民情之類的書籍,要更務實一些。你這兒若是沒有,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來一些。”
蘭妱聽出他語氣中似乎有些什麼涵義,她不太明白,心裡就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