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或是高貴強大如蕭逸,此時此刻,對他們來說,都沒有分別。
只有性德,靜靜跟在他們身後,神色依舊淡淡,只是眉眼之間,似乎有著本來不屬於他的淡淡笑意,又似乎其實什麼也沒有。
蕭逸見他們握著彼此的手,於這甲冑光華、刀鋒亮芒間,竟和諧美麗得如同一幅畫,心中微微一動,本來想說的話,竟然沒有出口,忽生起一種不忍打擾,不忍擊碎這美麗的感覺。他心間微微一嘆,輕輕揮手,一條寬廣的道路在容若面前讓了開來。
容若與楚韻如坦然直行,在走過蕭逸身旁時,容若終究輕聲道:“處理完事情,如果有興趣,就來和我聊聊吧!我等你。”
蕭逸眼中光華閃了一閃,安然道:“好。”
走出府衙,只覺陽光萬里,風輕雲朗,剛才的壓抑心境終於舒展開來,容若心情終於好轉過來。
府衙外的數千官兵,早得了指示,見容若出來,亦不做任何阻擋,只安心守衛府衙。
容若乘來的馬車猶在府外,日月堂中的弟子也在,肖鶯兒守在車旁,見得容若出府,忙過來施禮:“主……”
容若抬手止住她的呼喚:“其實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吧?”
肖鶯兒垂首不語。
“就算不知道我本來的身份,但也知道我來自京中,來自朝中吧!而且明先生所有的計劃你都清楚,你留在我身邊,一方面是為了監控我的行為,一方面也是為了掩護你真正的主人,對不對?”
肖鶯兒不抬頭,不說話。
容若輕輕笑了起來:“我沒有怪你,你有你的難處、你的責任,而且你也並沒有傷害過我,我交待你的事,只要是不與你的任務相沖突,你也完成得盡心盡力。鶯兒,我要謝謝你對我的照顧,其實你是一個很好的夥伴呢!”
肖鶯兒嘴唇顫了一下,沒有說話,只是悄悄把雙手握在一起,用盡力氣,想阻止手腕的顫抖。
容若拉著楚韻如上了馬車,在關上車門前的一瞬,輕輕地說:“鶯兒,我會想念你的。”
肖鶯兒仍然沒有抬頭,低頭望著地下,清晰地看見一點溼潤在塵土間悄悄泛開。
性德躍上車轅:“去哪裡?”
“回逸園吧!在濟州,那裡才是我們的家。凝香、侍月還有蘇良、趙儀會被日月堂的人送回來,現在大局已定,我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容若的聲音裡並沒有什麼不悅,反而是一派輕鬆。
性德輕輕一鞭揮下,馬車立刻向前賓士。
這一次,日月堂的護衛們一個也沒有跟上來。
肖鶯兒終於抬起了頭,遙望馬車遠去的方向,久久不言不動。
馬車門隔絕了所有的外部世界,整個天地,只剩這小小一方空間,只剩這一對經歷了分離思念再相會的男女。
容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做出自打第一眼再見楚韻如就一直想做的事,用盡全力地把她抱入懷中:“韻如。”
楚韻如亦是一頭扎入他懷中,心裡有千言萬語,竟是放聲痛哭起來。
那麼長的分離,那麼多的相思,多少情懷要訴,到如今,竟只能化做串串淚珠,溼透他的衣襟。
容若抱著她,想要埋怨她,又是不忍,想要安慰她,卻又無法有效地組織任何言語。心裡又是歡喜,又是悲涼,又是痛苦,又是幸福。
最終,他只是反反覆覆地說:“別哭了,別哭了。”自己的聲音倒先哽咽了起來。
馬車來到了逸園門前,性德回頭看看一點動靜也沒有的車廂,神色不動地提起鞭子,輕輕驅趕著馬兒,靜靜地開始繞圈子。
馬車裡,哭累了的楚韻如,靜靜伏在容若懷中,一動也不動,聽著馬啼清脆的踢躂聲,聽著街市上百姓走動說話的聲音,聽著容若一下一下的心跳聲,心靈無比安寧。
“當初我離開是……”
“不用說了,讓我就這樣抱著你,什麼也不要想,就這樣安安心心抱著你就好了。”
容若的聲音很輕,如此卑微的要求,卻叫楚韻如眼中一熱,剛剛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重新湧了上來。
默然良久,楚韻如才輕聲道:“我離開你,是因為……”
“因為你是個傻女人,有什麼話不能對我說,一點點事不明白,就只會自尋煩惱,難道我竟信不過你,難道我和外頭那些愚夫愚婦是一樣的,因為自己不懂,就冤枉旁人失貞嗎?”容若聲音裡有埋怨,卻有更多的憐惜。
楚韻如怔了一怔:“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