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日光和暖,梅花凋落,嫩芽新發。張賜與陳秋娘雙雙易容。張賜成了普通商賈的老爺。陳秋娘則易容成他身旁打雜的小廝。在滄州街頭閒逛了一個上午之後,於中午在滄州的豪門盛宴見到了以韓德讓身份出現的江帆。一桌的好菜,都是陳秋娘曾在**鎮創下的。陳文正也真是好手。短短的三年時間,他讓豪門盛宴開遍了南國北地。即便在遼宋邊境的滄州府,豪門盛宴依舊門庭若市,生意好的不得了。
“這桌酒席是我七天前就定下了,你這生意真好啊。”江帆瞧了打扮成小廝的陳秋娘,然後又皺了皺眉,說,“你這樣不好看。”
“方便就行。”陳秋娘嘿嘿笑。
江帆瞧了張賜一眼,略略埋怨:“你也真下的去手,把秋娘弄成這樣。”
張賜認真對付完一杯雞尾酒,才回答:“我可不喜別人瞧見她的姿顏,目光猥瑣得很。”
陳秋娘本以為江帆會反駁張賜什麼,誰知道江帆很認真地想了想,居然還贊同了張賜。爾後,還沒等陳秋娘抗議什麼,張賜與江帆已經開始談正事了,陳秋娘也不好插嘴,在一旁聽著。
他說這幾日,已經再度見到了蕭燕燕,遼景宗的身體亦每況愈下,不日就會駕崩,遼國的政變也是過不了多久的事情了。至於江帆的身份,他已表明希望陪在她身邊,用的身份是韓德讓。蕭燕燕十分欣喜,為了避免他被人認出是假冒的韓德讓,已將他調入上京,不日就要啟程。而韓德讓原來身邊的人,都被蕭燕燕以各種方式剿滅。
陳秋娘一聽,驚訝於蕭燕燕的狠厲,隨後又釋然了。因為歷史上的蕭燕燕本來就是一個狠角色,就是一個權力大於一切的女人,江帆是什麼人物,她比誰都清楚。遼景宗原本身體不好,而且本身並不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蕭燕燕需要的是可以幫助她走上權力頂峰的人,甚至是一統中原。
只是——
陳秋娘想到九大家族的存在,如同雲端那翻雲覆雨的手,心裡就覺得悲涼。多少的英雄豪傑,為了這如畫江山宏圖霸業,絞盡腦汁,賠上了所有珍貴的東西,卻不知道成敗早定,無論如何的掙扎,都不過是別人棋盤上的妻子而已。而且,太多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一輩子只不過是一顆可笑的棋子,就算是千古一帝的李世民、以為自己成就了宏圖霸業的武則天,也不知南國北地雖在自己手中,但卻從來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內,朝下群臣早有俯視之人。
如畫江山、錦繡天下!不過是九大家族的棋盤,弈棋之人便是張氏族長,而對手只是九大家族內部的**罷了。
那麼,只要這個弈棋之人足夠強大,就如同君臨天下。張氏一族才是真正的無冕之王了。
而權力**極其強大的蕭燕燕如今做的事也不過是在按照弈棋者的意志在走下去,可她卻並不自知,反而為此沾沾自喜。
那麼,在我們的認知範圍之外,是不是也有如同張氏一族這樣站在雲端的黑手存在呢?
陳秋娘看著遠處碧藍的天空,悠閒的幾朵白雲,仿若看到誰的窺視就在雲端,即便是眼前和暖的陽光也讓她感覺不到溫暖,陡然生出森森陰寒。
是不是一切我們以為的成功,實際上早就被安排就緒?是不是一切以為的沾沾自喜,不過是“上帝”眼中不值一提的可笑?也或者自己魂穿千載,附身於陳秋娘身上也不過是棋子使然?
遇見張賜,愛上張賜。為能與張賜一起,做這麼多,是不是其實一切早就是註定?
也許真的有命運這回事。命運不是玄妙的存在,而是自己無法認知的更高階的玩弄。
陳秋娘坐在滄州府豪門盛宴的國色天香包廂裡,倚靠在窗邊,思緒萬千,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悲涼蔓延出來。身邊的兩個男人還在說遼國形勢,已全然朝著歷史既定的方向前進,江帆會鎮守在那一片土地上,不久將會搬到上京。真正陪在蕭燕燕的身邊。開始履行屬於他的使命,成為北地關鍵的棋子,直到女真族崛起,他作為韓德讓這個身份的使命才會真正結束。
至於柴瑜。江帆也將他帶到了滄州。正在一處秘密的別院。說今晚會帶他到梅園與張賜一見。江帆對於柴瑜的意見,不能為我所用,必殺之。此人也不是等閒之輩,若是命運選中的人,當年沒有流離失所,被趙氏囚禁妄圖找出那一支秘密軍隊,也許會成為如同劉徹一樣英武的存在。
張賜對於江帆的建議沒有說話,陳秋娘亦無心去聽。方才從蕭燕燕事件忽然認識到的可能,讓她的一顆心不斷地下沉。
“你不該。”江帆朗聲說,同時身體略略前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