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大師對我們一行人說,蹲在流民營裡是死,盡力去太原城或者其他地方一試也是死,那為什麼不在死前盡力一試呢?我們都這容貌了難道還能有什麼喪失嗎?”
小廝說起這段過往時臉上仍是一臉的傾佩。
“不過是些尋常的勵志說辭,你……不會連這些道理之前都沒聽說過吧?”
殷玳琳一皺眉,這些勸人上進的話也太普通了。
“小人雖然愚笨,但這些道理也早就是聽得耳朵起老繭了,如何會不識。”小廝笑著說道:“但奇就奇在這裡,平日裡這些話我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只當是廢話,恰恰那日大師說來我卻是如雷貫耳,只覺得人生這十幾年都是白活了。雖然當時已經身處那種絕境之中,眼前卻是一片光明,心頭也是幹勁十足,完全沒有將死之人的感覺了。”
“然後呢?”
這越說越神棍了,殷玳琳開始不由好奇了起來。
“然後我就開始,應該是我們就開始了入城大計——您三位都是知道的,呆在流民營裡喝那清湯一樣稀粥肯定是個死字,我們只有先進到太原城來才有希望。可守城的兵丁如何會輕易放我們進去,不論我們如何軟求硬磨,求遍了四門也沒有一個人願意通融。反倒是我們的一個同伴還因為著急上火的硬闖而被打傷了。
幾乎所有的同伴都在這裡放棄了,一部分離開了這裡去碰運氣,大部分人又回到了流民營繼續喝清水粥。不能怪他們軟弱,大家都是凡人,假若想做就能做得到的話,那麼所有人都能夠是大富翁了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那時候信心就是鼓得不得了。
我一個接一個的仔細觀察,終究發覺了一個我能夠為之效勞的守城軍卒。那人身上的衣服髒上三四天也不換洗一次,有了破口也不縫補,中午時分也沒人送飯。我覺得他一定是一個平日生活裡缺少女人照顧的人,是以漿洗縫補這些夥計都是能省就省。然後我就找了他,幫他幹了五天的這些活計之後,他總算是對我有了一點好感,給了我一個機會讓我每天在他當班期間進城碰碰運氣找找機會。”
“然後你就進城,這家客棧的老闆收留了你?”
殷玳琳再次理所當然的問道。
“不是這樣的,我當時好說歹說總算是讓他把我和三個同鄉兄弟都放進來了。我們四個人都是拖家帶口的,一個死了就等於是一家死了。可在現在的城裡找個事做可太難了,任誰一聽到我們是流民,想到一個多月前流民攻城的時候,還有謠傳說流民身上個個都帶了瘟疫,願意收留他們的人沒有,反過來叫差役抓人的倒是很多。”
小廝一臉的苦笑,想來是想起了前不久被人像瘟神一樣趕來趕去的慘狀。
“那之後呢?”
終究是少年心性,對稀奇之事少不了好奇心,殷玳琳已經覺得這段小廝歷險記完全不亞於任何江湖中人的橋段。
“連續幾天接連碰壁,我們四個裡一個因為被差役抓到而打斷了腿扔出去等死;一個因為被一家大富之家的惡僕欺辱,說能喝他的尿就能夠得到一個馬房的差事,他不堪其辱寧死也不願再進城;還有一個因為城外的老孃病情加重針石無效,他也心灰意懶的認命了,陪在老孃身邊送老人家最後一程自己也等死了;只有我,我聽了大師的勸說之後不知為什麼只覺得想得很開,反正窮困城外也是個死,在這城裡蹦躂最壞也不過是一死,那幹嘛不拼到最後呢?
就這樣,我不停的想辦法變套路,在第四天的時候,在碰壁了二百三十七回之後終究將好不容易從城外打來的柴火賣給了這家客棧的老闆。這樣又賣了五六天後,秋老闆覺得我這個人還算老實,做事也肯賣力,身上又沒什麼疫症這才收留了我。同時收拾出一間柴房,讓我將老爹老孃還有媳婦都接進來同住。
你們說,要是沒有大師的點撥,我哪來的這份心性和氣力?這會就算還沒餓死恐怕也是還在城外等死,哪能有這份生計?”
這段經歷說是傳奇也傳奇不到哪去,但對一個小廝而言卻是生死關頭去又返了。瞧瞧城外那十萬過了今天沒有明天的流民,再瞧瞧自己安安穩穩的三餐一宿,如何能不心生唏噓,感恩戴德。
小廝如此這般講述了一番,聽三人點了飯菜之後便退出去廚房吩咐了,剩下三人在屋裡聊著閒話。說是三人,其實傻尋參哪能插上話,只是殷玳琳與青晨曦說話罷了。
殷玳琳極少下山,所有江湖見聞大多都是聽長輩們轉述,青晨曦卻似乎走動甚多,連當年的魔教之役都有參與,而且口才極好,說起種種閱歷或驚險萬分,或詼諧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