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束髮的布條長長拖在了脊背上,亂髮在耳邊垂下了幾縷兒,嘴唇隱忍地緊緊下抿著,連毫無焦點盯著腳下的目光也不再明亮清澈,再不是去年她遠遠瞧見的那個馬背上意氣風發的少年。
她心裡不住翻滾著幾個念頭:他怎麼來了?他為什麼而來?是偶遇,還是特意在巷子裡等她?
片刻間,那人似是感覺到了她,一轉臉兒,向她看了來。
清秀的眉眼,在對上如意後,慢慢訝然地睜大,隨即又帶上了幾許複雜的情緒,直盯著她臉上瞧著。
如意臉色微變,低下頭,抬腳便大步往前走。
片刻後,她身後一個痛苦中近乎哀求的聲音響了起來,“阿如……”
如意腳下一停,原地站了一陣兒,慢慢轉過身問:“宣哥,你有事兒?”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定不負你
“沒事兒。”陳宣盯著她,脊背一直,剛朝前走了兩步眼前便有些發黑,一陣一陣發暈,他忙伸手扶著牆,吃力地道:“許多日子不見,我本是想遠遠看看你。”他不由自主開口解釋著。
他也知道,兩天一夜未歸家,此刻的自己,定然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可儘管如此,他仍是半點也不想讓如意瞧出他的軟弱。
如意聽他聲音虛弱,蹙眉道:“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精神不好,你也別在外頭待著了,趕緊家去,讓你娘給你煮些薑湯喝。”
陳宣聽了一怔,尋味著她話兒裡淺淺的關心,心裡迅速湧起一陣兒苦澀。
三日前,他連夜從州府趕回了家,只為聽他娘跟錦研幾句寬慰話兒,可錦研聽說他落了榜,當日便拾掇軟回了劉家。他正失魂落魄時,岳父岳母又氣勢洶洶上了門,一整下午,耳邊是他們一聲聲的嘲諷責罵……
連他娘,也用失望至極的聲音質問他。
從家裡奪門而出後,不知怎的,他便去了城西涼亭,那個地方,好像從大婚後,他便再也沒敢踏足過。
在涼亭度過了一個飢腸轆轆的夜晚,今個一早,他便來了如意鋪子。
他知道,眼下自己這副落魄模樣實在難以面對如意,可掙扎再三,還是循著本能,來了這個唯一能帶給他一絲絲溫暖的地方。
方才見她竟不理睬自己,就要離去,他忽然就慌張了,本能便出聲喚了她。
思緒到這裡,他怕如意再次離去,慌忙搖了搖頭,“我沒事,沒事。
說著,眼睛又望向她,喃喃地問:“阿如,這半年來你過的可好?我聽說你屋開了大繡工坊,請了許多繡娘,還在州府有了門面,多了幾個夥計……”
說著說著,他卻忽然住了嘴,盯著如意平淡的臉孔,感覺到了她由裡而外散發出的生分,頃刻他心底便湧起一股絕望。
半年不見,他只當自己早已忘記了跟她的情分,只當跟錦研每日花前月下的日子便是他喜歡的生活,豈料眼下短短不過片刻的功夫,竟又勾起了心底無數念想。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悲哀地明白過來,原來格桑花一直在他的心底的一個角落裡,看似渺小,卻從不曾被他抹去過啊!
他陡然間起了一股子勇氣,拋開了顏面,再次誠懇地看著如意,聲音幾乎帶上了哀求,“阿如,你與我說說好不好?這些日子,你是怎麼過的?這半年來,我不敢見你,更不敢去打問你的事兒,可現在想來,這些日子我心裡頭,從也沒滿足踏實過。”
如意正想答他,他便緊接著搖頭嘆聲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一定過的很好,你二姐,你大哥,還有馮家那頭全照顧著你。”
他自言自語一陣子,到底也沒見如意做聲,心裡便開始焦慮起來,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問:“阿如,難道你過的不好?”盯著她乖巧秀美的臉龐,他險些問出一句:“你心裡是不是還有我?”
想想便是了,他和他娘那樣虧待了阿如,下聘定親之際,不但退了她的親,他還狠下心腸再也不見她,沒隔一半月,緊著就跟錦研成了親,她怎麼高興的起來?怎麼能不怨他?
他十足有些後悔了,怎麼也不該當著她的面兒提起這些,他焦急地走上前,自責地道:“阿如,是我對不住你。”
如意聽他當下說起這個,竟不知該怎麼答他,她本想說恨,可又覺得那股恨意不過是那個時候起的,早就隨著時間一點點釋然。只是若說不恨,也不貼切,畢竟,拋開男女間的情分,宣哥是她自小相識的哥哥,朱嬸又是她的師父,面對這樣兩個人的背叛,心裡怎麼會沒有疙瘩?
她把嘴抿的緊緊的,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