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黑夜的精靈,開始時圍著縣獸醫站轉,後來母狼轉移到縣城公園之後,它也就夜夜光顧那裡。其實,大多時間它也不怎麼迴避人類,從小崽起經人的手受過訓練的它太熟悉人的習性了。它可以大搖大擺地從公園門口進出,遇到值班守門的老漢時,它就搖搖尾巴,晃頭晃腦,弄得老漢嘖嘖讚歎,說這是誰家帶來的大狗哎,這麼懂事,真叫人喜歡。說著很想過來摸一把,可白耳身子一閃,就如躲避男人撫摸的精明女人一樣,滑過老漢的手和門口,直奔園內狼籠方向而去。
它比我強,進公園看望母狼根本不用花十塊買那冤枉的門票。
公園裡的人們誰也不把它當野狼,都拿它當做隨主人來閒蕩的家狗寵物。而且它從來不沖人吠叫齜牙,從來不咬人,只會沖人搖尾巴,很紳士。對一隻十分懂禮貌的寵物狗,誰還會留心注意它,當它是野狼呢。
白耳每夜在老母狼的籠窩附近守護著,幾個月來天天如此。
當然,它不是白白空熬這漫長的黑夜。
狼籠後邊有一片樹毛子,很茂密。一到夜黑,白耳就躲進那片茂密的樹毛子中的草叢中,輕輕咬啃那個狼籠鐵柵欄的木頭樁子,夜夜如此。果然,功夫不負有心“狼”,它終於咬斷了那木樁子,有天夜裡,它用尖嘴拱鬆了鐵絲網,從下邊鑽進了狼籠裡去。
可是那隻絕情的老母狼依舊不給它臉,發現白耳侵入了自己的領地,毫不客氣地追著咬它,趕它出去。
白耳“嗚——嗚——”地低吟著,不跟母狼相鬥,在籠子裡跟它捉迷藏般轉圈。轉著轉著,白耳把母狼領到那個被自己弄開的小口子那兒,當著母狼的面從那小口子鑽了出去。
母狼的眼睛頓時放亮。
那根掛鐵絲網的樁子埋在外邊,若不從外邊咬,母狼無法從籠子裡下嘴咬松,夠不到。不咬斷木樁子,鐵絲網也不會掀開一個口子。
老母狼輕吼一聲,那龐大的身軀有些費勁地也從那小口子鑽了出去,當然刮破了皮毛,腿肩受些輕傷。這都不要緊了,它再次獲得自由,身上滾動的熱血沸騰了。它十分舒展地伸了一下粗腰,伸了伸四肢,然而並不去理會救它出籠並且頻頻回頭顧念它的白耳,猶如一股狂急的旋風,直奔縣醫院而去。
白耳在它身後很是哀傷地嗥了兩聲,但也緩緩尾隨著跑去。
大狼籠那側的老孤狼,一直漠然地對待新來的老母狼,他們倆之間始終井水不犯河水。等老母狼逃出去之後,似乎突然感到寂寞了的那隻老孤狼,也慢慢踱到那個逃往自由之路的小口子那兒,看了看,嗅了嗅。而後這隻老孤狼居然退了回來,重新爬回了自己的籠子裡,目光裡露出一種不屑一顧的神色。它可不要走。走幹嗎呀?到了外邊誰給你按時吃肉侍候你?這裡可是鐵飯碗公務員待遇,又上了養老保險,它認為逃走的母狼十分傻十分笨。
多年來習慣了牢籠生活,一旦面對外邊的自由世界,老孤狼顯出恐懼和退縮態度,這真是有些悲哀的事。不管是人和獸,要永遠保持自己原有的個性,保持原有的追求和風貌,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環境和時間,是個無情的殺手。
無論如何,總是有勇敢的叛逆者。老母狼就如此,它永不放棄,永不服輸,勇敢地追求著自己想要的東西。它是苟且者的楷模。
三
丟了狼孩,醫院炸了窩。
那位好賭牌的男護士成了倒黴蛋。他想拿我墊背,我一晃腦袋,來個一推六二五,一口否認那個晚上曾去醫院替男護士看護過我弟弟。反正那晚我去得晚,無人看見我,這一下那個男護士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聞訊而來的爸爸媽媽,衝進醫院要兒子。媽媽更是哭天抹淚的揪著那個院長嚷叫還我兒子,我們辛辛苦苦費盡心機找回來的兒子,你們又給弄丟了,你們賠我兒子。到後來我媽又聽信我的蠱惑,咬定醫院把她兒子賣給了國外科研機構發了橫財,弄得醫院哭笑不得,啞巴吃黃連。
與此同時,縣城公園那邊也傳來訊息:老母狼逃走了。
於是,我父親基本斷定,是老母狼救走了小龍,從而排除了其他的懷疑。他相信老母狼有這能力,有這膽識。他壓根兒沒想到,我是主要協從犯,沒有我的幫助他們不可能逃得掉。爸爸是不會想到,誰能相信自己的兒子,會把親弟弟還給母狼讓他迴歸荒野呢?這是個匪夷所思的事情。
父親立刻騎馬帶人追向西北大漠。他熟悉老母狼逃跑路線。醫院因為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出資組成獵隊協助我父親追蹤。
又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