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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火機輕輕一點,把它點燃了。

“不!”我從緊咬著的牙關中痛苦地喊出了聲。

火焰舞動著,熄滅了。比利王鬆手讓餘燼掉進噴泉,然後拾起了另一疊紙,捲成圓柱形。火焰照亮了他皺臉上的淚水。“是你把——把——把它引——引——引出來的,'奇Qisuu。com書'”這小人氣喘吁吁道,“一定要結束這一切。”

我掙扎著想要站起來。我的雙手雙腿扯動,如同牽線木偶被胡亂牽引的四肢。那痛苦簡直難以置信。我又喊了一聲,那痛心疾首的聲音在大理石和花崗岩之間迴盪。

比利王拿起一大捆紙,停了下來,讀了讀第一頁的詩:

“沒有傳說,沒有靠山

這羸弱的死亡,我懷有,

這永世的岑寂,我揹負,

這一成不變的陰暗,這三個不動的身形,

如一輪滿月,壓我心頭。

我的大腦雖燃燒,明察秋毫仍在我心,

那銀色月光,灑滿黑夜。

日復一日我心思,

憔悴噬我,惡魔啃我——

時時刻刻我祈禱,

死神駕臨,帶我離谷,

所有負擔,脫離我身。

絕望喘息,這天翻地覆,

每刻每秒,我詛咒我自己。”①

比利王仰望著群星,把這頁紙付之一炬。

“不!”我再次叫了起來,用力彎起我的腿,然後單膝跪了起來,試圖用一隻手臂平?住身體,但那隻手刺痛得厲害,我無力地倒向一側。

披風中的人影又拾起一疊紙,那疊紙太厚捲不起來,他在昏暗的光線下凝視著。

“我見到一張蒼白的臉,

不帶一丁點悲傷,卻是又白又悽慘。

永恆之疾來相纏,死神大人卻不管,

那病不斷來變換,幸福死亡不催趕。

不死不活那張臉,

勝過百合和悲傷,

除此我再無法想,然我見到那張臉……”

比利王拿起打火機,這一頁和其他五十頁紙熊熊燃燒起來。他把燃燒著的紙扔進噴泉,再去拿其他的。

“求你!”我哭喊道,重新爬了起來,靠在石凳上,我不顧那偶然的神經刺激的抽搐,挺直雙腿,“求你。”

第三者其實並沒有從黑暗中現出多少身影,沒有衝擊到我的意識;似乎它一直在那,而我和比利王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它的存在,直到火焰變得更加明亮了,我才看見了。它高得無法想象,有四隻手臂,以鉻和軟骨鑄造而成,這就是伯勞鳥。它那紅色的目光向我們轉來。

比利王喘息著,朝後退去,然後又走向前把更多的詩文扔進火裡。暖風下,灰燼慢慢堆高。一群鴿子從爬滿藤蔓的破裂穹頂的鋼樑中兀然起飛,爆發出一陣翅膀扇動的聲音。

我朝前移動,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蹣跚。伯勞鳥一動不動,那血紅的凝視也沒有動彈。

“滾!”比利王叫道,他已經忘了自己的口吃了,聲音激昂,雙手拿著一把燃燒著的詩文,“從哪個坑來,就滾回哪個坑裡去!”

伯勞鳥似乎微微把頭傾下了一點。紅光在那尖利的表面閃爍著。

“我的主!”我喊道,當時我不知道到底是在對比利王說,還是對這個來自地獄的鬼怪說,即使現在我也不知道。我踉踉蹌蹌地朝前走了最後幾步,向比利的胳膊探去。

他不在那了。一秒前,這個垂老的國王離我僅一手之遙,下一刻,他就在十米外了,被高高地舉離了庭院石地。如同鋼鐵棘刺般的手指刺穿了他的胳膊、胸膛和腿,但是他仍然在翻騰,我的《詩篇》也仍在他的拳頭裡燃燒。伯勞鳥把他舉了出去,就像父親獻出他的孩子打算將他洗禮一樣。

“毀掉它!”比利叫道,他被別住的手臂可憐地擺動著,“毀掉它!”

我停在噴泉邊緣,虛弱地掙扎在墜落邊緣。一開始我以為他說的是毀掉伯勞鳥……然後我覺得他是說詩文……接著我明白這兩個意思都有。一千多頁手稿亂糟糟地躺在無水噴泉中。我抬起那桶煤油。

伯勞鳥一動不動,僅僅是把比利王緩緩地拉回到胸口,那動作帶著慈愛,真是古怪。比利扭動著身子,無聲地吶喊著,一條長長的鋼鐵棘刺從他那小丑綢緞中伸了出來,突出在胸骨上方。我蠢頭蠢腦地站在那,想起了我小時候展出過的蝴蝶藏品。我慢條斯理地拿起煤油桶,動作中帶著機械感,將煤油潑在散亂的紙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