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哪怕是親生父子,兒子依舊是個完全獨立的人,也許靈魂人格還相差甚遠。人的自我意識上,更加是毫無關係;而意識,正是一個人感覺存在於世的關鍵。所以把後代當作生命延續,或許只是一種強求。
……郭紹從懷裡掏出了一枚金人,是一個拿著盾牌的披甲武士,拿在那孩兒面前晃了晃:“爹送你一個東西。”
說罷將孩兒交給宮婦,那宮婦小心翼翼地接過去。宮婦之後把金人放到李圓兒的枕邊,郭紹便道:“你幫他收著,等他大點了給他玩。”
這孩子倒是挺乖,完全不哭。郭紹以為小孩兒成天都要哭的。
李圓兒輕聲說道:“等他長大了,會像陛下一樣勇敢。”
郭紹隨口道:“我親手做的。”
李圓兒的神情微微一變。郭紹作為皇帝能親手給孩子做玩具,已經表達了慈愛之心……記憶裡他的爺爺就是這樣的人。
就在這時,又有人進來,在郭紹耳邊輕聲說道:“符夫人剛剛喜生皇子,母子皆無事。”
郭紹聽罷便道:“圓兒辛苦了,好生歇一下,我過去看看。”
說罷走出房門,被凌晨的冷風一吹,頓時感覺十分奇妙,因為兩個兒子同一天出生……符二妹的晚生了就那麼一點時間,兒子也只能做老二了,不過她的是嫡子。
郭紹伸手進懷裡,把兩枚小鎖掀開,掏出另一個金人來。是一個拿著長兵器的披甲武士……長兵的尾部齊腳,頂部齊頭並和軀幹連在一起,是為了避免細長頂部誤傷孩童。大小差不多,也是半個多巴掌那麼長,雕琢得還算精細,都是郭紹親自動手打製的玩意。
第五百零五章 葉子戲
郭府園子裡,現在已經很冷清了。人,只比不久前少了三四個,但玉蓮和楊月娥走了後,後園就好像少了靈魂,彷彿空蕩蕩的。
以前郭紹住的起居室廳堂裡,大小兩個女子正慵懶坐在一張桌子前。後面有一道後門敞著,能看到平靜的湖面。
“大姐,你今天能見到想見的人。”一個帶著稚氣的嬌嬌的聲音說。說話的人就是周嘉敏,她一臉嚴肅……一個九歲的小姑娘臉上露出這樣的神色,反而有種很俏皮的模樣。可她確實說得非常認真。
周憲幽幽嘆了一口氣,沒精打采地看了一眼桌子上奇怪擺放的一些紙牌,興趣索然地說道:“葉子牌你一個人也玩得起勁。”
“我不是在玩,是在為大姐測事吶。”周嘉敏堅持道。
周憲伸手弄亂了桌子上的牌,沒好氣地說:“一副賭戲用的牌,你還能算命?安靜地坐一會兒罷。”
周嘉敏便不吭聲,默默地合攏桌子上的一堆紙牌,一個人拿著看,臉上好像氣鼓鼓的。
“氣了?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心裡有點煩。”周憲俯下身,側首去看嘉敏的臉,“你為啥對葉子牌有興致了?”
嘉敏悶悶不樂沉默了一會兒,但她也不記仇,不一會便道:“因為這牌上有‘騎馬的武夫’……”她翻出一塊來放在桌子上,“喏。”
“這是一張花牌。”周嘉敏隨口應了一聲。她對葉子牌還是挺熟悉的,以前唐朝宮廷裡那些貴婦的玩物之一,南唐皇宮也收集了很多以前的東西,並且拿來賭博。
但是……花牌騎兵,和她對葉子牌產生興致,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孩兒真是很難懂的,小腦瓜子想東西都是瞎想。
周憲又道:“那你是怎麼拿葉子牌算命的?”
“不是算命,只是測事兒。”嘉敏糾正道,“書上寫的,我照著書便學會了。”
她看了周憲一眼,便伸出兩隻嬌嫩白皙的手在牌堆裡翻了一會兒,找出一張畫著人物的牌出來,一本正經地說道:“一開始人就像我這樣,傻傻的……”
周憲摸了摸她的小鼻子,勉強地露出一個笑容,誇道:“二妹真聰敏,哪裡傻了?學東西挺快。”
嘉敏道:“我不知道大姐愁甚?不過你很愁,因為大姐不傻了,明白很多事;可你又沒全明白,所以才會愁……”她接著找到了另一張牌,“大姐正在禍福相依的輪迴之中,等變成這張主牌‘天地’,什麼都懂了,就會返璞歸真,心胸像天地一樣寬闊,那時候大姐就不會再發愁了。”
……
郭紹昨晚沒睡好,起得比較晚。及至御書房,外殿的一群官吏早已在上直,裡面的左攸和黃炳廉也到了,一眾人起身魚從桌子後面走出來行叩拜禮。郭紹立刻伸出右手向按了按,做個手勢道:“罷了罷了,免禮。”
眾人謝恩,又紛紛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