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睡在那裡的貓不知何時已不見了。
我突然覺得自己彷彿是被拋在海上的嬰兒,產生了恐怖的感覺。不,與其說恐怖,不如說是寂寞和空虛。簡直就像泥船溶化在海里似的。
「那種事,不,該不會有那種蠢事吧。我就是我。」
「要怎麼說你才懂?你應該無法判斷的。有關你的記憶、你的現在,可能全都是最近由你的腦子隨便創造出來的。簡直就像第一天快要開幕的時候,劇作家飛快寫好的劇本那樣,什麼時候寫好,你這個觀眾根本就無法辨識。」
「那麼、那麼的空虛無常,我--」
房間突然暗了下來。
「自己絕對無法辨識假想現實和現實的區別,關口君。不,連你是不是關口君都無法保證。環繞著你的所有的世界彷彿幽靈似的,假冒的可能性和真實的可能性完全一樣。」
「那麼一來,我不就像幽靈了嗎?」
我感到自己遭受被全世界遺棄似的、一種壓倒性的不安感所席捲。我甚至覺得憂鬱症帶來的孤獨感反而還能拯救。眼前坐著的是不是朋友,簡直都快分不清了。
這情況到底持續了幾分鐘?眼前的男人突然高聲笑起來時,我才恢復意識。
「哈哈哈,你呀!放心啦,真沒想到這麼有效,原諒我吧!」
即使如此,我還是維持了短暫的恍惚,為了確認眼前的人是京極堂,費了極大的勁兒。
「你、你,關口,好了啦,你的確是關口翼本人啦,我可以保證。」
京極堂棒腹笑著,我逐漸瞭解了狀況,同時非常地憤怒:
「到底怎麼回事,難道你在我身上施了法術嗎?」
「我哪會施什麼法術,我又不是忍者。只不過你一副很想知道我的買賣似的,所以小小地做了個測試,沒想到竟然這麼有效。」
朋友完全識破我內心的想法,我簡直就像在釋迦手掌心那個逞強的孫悟空般被戲弄了。
「那麼,剛才所說的話都是為了套我而捏造的嗎?」
'不,不是的,全都是真的。真實得過份的真實!」
京極堂從懷裡伸出手來搔搔下巴,這是當他覺得困惑時經常有的動作。
「給我說清楚,我簡直像被狐狸蠱惑了似的。」
「你們家是信仰日蓮宗的吧?」
「又怎麼了,難道又要施法術了嗎?」
「不是法術。總而言之,你呀,其實是會使邪惡者屈服的人,可是竟然一點兒信仰心都沒有。」
「妙法蓮華經確實擺在我家佛壇上的唷。」
「可是,一個月打掃不到一次吧。怎麼說,你都不是信仰宗教的人,也不是科學的信仰者。」
「說得也是!」
「對你這種人,說剛才那種真話是最有效的了。」
「是嗎?你確實是相信驅魔的人所信仰的宗派,難道改變做法了嗎?」
我好不容易想起這件事,慢慢地理解他想說的事情了。不過感覺好像還有什麼圈套似的,仍無法安心,我可不想再嘗剛才那滋味了。
「嘿,別裝出那副可怕的表情。就像你說的,我在為人除去附身的鬼靈時,必須知道對方所處的環境和那人的性質什麼的。理論就像剛才所說的,至於方法,就是用剛才套住你的那種。對你用的是你最容易瞭解的語言,這些語言,住住化作經文、禱詞或科學用語。換句話說,暫時將腦與心的關係取消,然後再正常地連線起來就能恢復了。」
「為什麼有科學用語?」
「信仰科學的人所想的也是科學性的,說到心和腦的關係,這就像信仰著科學一樣。只不過將科學當作宗教的替代品而已,這對本人的心靈而言,是比擁有宗旨還麻煩的事呢。因為對怪異的說明,沒有比這更不合適的。腦會完全失去信心。」
「我也沒信心了,我的腦也在瞬間不信任我的心了。你真過份。」
「不過,可以增廣你的見識。感謝我吧!」
「喔?這麼一來,我就不會被腦騙了嗎?」
「不,沒那回事。只要你活著,就會繼續受腦欺騙,只不過偶爾會有懷疑的餘裕而已。」
「那不是根本沒有治療嗎?」
「你從頭到尾都很正常呀。」
京極堂說完後又大笑起來。
然後,突然恢復正經地又再說道:
「提到你的曾祖父。」
「知道了,不再上你的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