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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地發呆,冷不丁地就聽樓上咚的一聲響,隨即是龍相吼了一聲。

露生立刻坐了起來。

然而靜等片刻,樓上卻又再無聲息。露生不知道丫丫方才挨沒捱打,即便捱了,丫丫也只會是隱忍。重新向後仰躺過去,露生心想:一輩子,這就是丫丫的一輩子。

一夜過後,露生早早地洗漱了出門,如他所料,他果然在樓前的空地上看到了丫丫。露生招呼了她一聲,走近之後又道:“這裡的僕人都是九十點鐘才開始做事的,主人大多是十一二點鐘才吃早飯,你這麼早起來幹什麼?”

丫丫抬手將鬢邊幾絲碎髮掖到耳後,掖到一半卻又改了主意,用手指把那點碎髮撥弄了下來。露生看清楚了她鬢邊的一道刮傷,心中不由得難受了一下,“昨夜他又怎麼了?”

丫丫先是搖頭,搖著搖著又微笑了,是含羞帶愧的微笑,“昨晚我說錯話了。”說到這裡她一低頭,臉上笑得理虧,“我真是太笨了,那個姓滿的跟我說話時,我一慌,竟然喊了他一聲伯伯。本來我自己都不記得我是怎麼叫他的,往這兒來的路上才想起來,上樓之後我就對他說——”她微微地往樓上一抬眼,“我說那個姓滿的乍一看挺和氣,我還喊了他一聲伯伯,可是仔細地看,他眼睛裡有賊光,不是個好人。他一聽,就惱了,說我給他丟人現眼,自己給自己降了一輩。”

話到此處,她遲鈍而又虛弱地繼續微笑,“這次不怪他,怪我。他夜裡也沒怎麼鬧,現在還睡著呢。”

露生嘆了一聲,“丫丫,我對不起你。跟著他過日子,你受苦了。”

丫丫先前一直是傻頭傻腦地笑,聽了這話,那笑意凝固在了她的臉上。出神似的沉默了片刻,最後那笑意漸漸消失了,她聲音很低地答道:“我嬸嬸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關了門都是差不多的。男人的脾氣都是暴的,要緊的是他心裡對你好。他……他心裡真是對我好的。”

露生背過雙手,忽然憑空增長了許多歲數,腰都彎了,“是,看他也只能看他的心,看別的,沒法看。”

話音落下,兩人上方忽然響起了龍相的大嗓門,“喂!你倆說什麼呢?”

露生覓聲轉身仰起頭,眼角餘光同時瞥到了丫丫一抖。對著二樓視窗伸出來的龍相腦袋,他大聲答道:“我倆誇你呢!誇你心眼好,是個好寶貝兒!”

首如飛蓬的龍相聽了這話,雪白的臉上有了笑模樣,“屁!我才不信!”

在接下來的大半天中,龍相神出鬼沒,四處亂跑亂看,也不吃飯。傍晚時分,滿樹才登了門,說來接龍總司令到自家去熱鬧熱鬧。也是直到這時,露生才像屠夫抓豬一樣把龍相從後花園中抓了出來。丫丫早把嶄新的軍裝預備好了,露生前腳把龍相牽回房內,她後腳就將龍相穿戴打扮整齊了。於是滿樹才也並未久等,便等出了個人模人樣的龍相。

接風酒會,除了司令是必須出席之外,年輕貌美的司令太太——按照當下的規矩——也應該出面交際一番,在婦女間博得一點榮譽。於是丫丫搽了粉換了衣服,也跟著龍相上了汽車。露生本是可去可不去的,龍相讓他跟上,他便也坐進了後面的汽車裡。對於滿家,他很好奇,因為認為如果自家不被滅門,那麼到了現在,也應該是另一個滿家。滿家的少爺小姐們,應該就是比較幸福的自己和秀齡。

他想象不出那“比較幸福”的自己和秀齡應該過著怎樣的生活,所以只能親眼去看一看。雖然看也是白看,因為白家的確是在許多年前就沒了,秀齡也早已是塵歸塵土歸土了。

滿樹才的府邸,並沒有什麼稀奇,起碼在露生眼中,是不稀奇的。日暮時分,天色暗了,路旁的花木上全點綴了明亮的電燈,把偌大一座將軍府裝飾得如同水晶宮一般。而儘管龍相是個初來乍到的小新貴,可興許是他“貴”得特別的緣故,一場接風的酒會竟被滿樹才操辦得如同盛典一般。京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全來了,滿樹才把龍相引入宴會主廳之時,廳內的貴賓們竟紛紛地鼓起了掌。露生跟在龍相身後,驚訝之餘又有些擔心,生怕龍相一時興奮,再鬧出笑話來。

然而龍相誠心地不肯按照他的思路走。身姿筆挺地站在滿樹才身邊,他風度翩翩地對著前方含笑揮手,又淺淺地對著左右鞠了幾躬。抬手扶著軍帽帽簷,他在直起腰時微微地向後一側臉,對著露生一擠眼睛。

露生接收到了他這個轉瞬即逝的鬼臉,心中隨之輕鬆了一下。龍相此刻顯然很清醒,清醒到可以自自然然地裝模作樣,並且自己也知道自己是裝模作樣,甚至得意於自己裝得完美,忍不住要向露生炫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