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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附和完畢,他又嘿地一笑,抬頭問露生:“給你弄個弟弟,怎麼樣?”

露生舔了舔嘴唇,不知道怎麼回答,同時想:龍叔叔大概是頗有資產,這個鎮守使一定是他花錢買來的,外頭那些兵和官,肯定也是他花錢僱來的。還有這屋子的陰暗角落處鬼似的站了不少盛裝女子,不必說,更是為了錢財才和他在一間屋子裡廝混的。

思及至此,露生忽然有點絕望,也不是那麼想看小龍了。這個地方他待不下去,他得走。北邊危險,那麼他去南邊好了——去哪裡都可以,反正不能住在龍家。

可他現在做不了自己的主,因為已經有老媽子走過來,要領著他去吃夜宵了。

他拉著乾爹的手不放,也不說話,只戀戀地看著乾爹的眼睛。溫如玉硬把他的手拉扯了開,又小聲地哄道:“去吧,吃飽了就睡覺,有事情就找龍叔叔。乾爹連夜就得回去,你等著,北京那邊一平定,乾爹立刻就來接你。你乖乖地等著乾爹,好不好?”

露生聽了這話,忽然恐慌了,懷疑乾爹是想甩掉自己,可又過了小男孩的年齡,不肯輕易當著陌生人撒嬌耍賴,“乾爹,那、那你什麼時候來接我?你說個準日子,你——”

話到這裡,沒了下文,因為他也知道乾爹給不出自己一個準日子。父親沒了,直隸就徹底落入了滿樹才手中。姓滿的一天不倒臺,自己就一天有危險。可是滿樹才手握重兵稱霸華北,又豈是會輕易完蛋的?

溫如玉俯身對著他微笑,只問:“乾爹什麼時候騙過你?”

露生不敢回頭去看羅漢床上的龍鎮守使,只盯著溫如玉的眼睛使勁,“總之,你要早點兒來啊!”

溫如玉連連點頭,而老媽子很有眼色地拉起了露生的手,一張嘴還是滿口字正腔圓的北京官話,“小少爺,您跟我走吧。天晚風寒,吃飽了好早早睡覺。”

露生不言語了,主動彎腰拎起了自己的小皮箱。他仰起頭又看了溫如玉一眼,隨即垂下頭,跟著老媽子向外走了出去。

露生被老媽子領進了一間又暖和又明亮的小屋子裡,吃了一大碗熱餛飩。除了餛飩之外,桌上還給他預備了幾樣甜蜜的小點心。老媽子笑眯眯地端詳他,大概是看他生得乾淨清秀,是個得人意的好孩子,所以不住地勸他多吃,又倒了一杯熱水給他涼著。老媽子這點善意讓露生覺出了幾分溫暖,甚至暫時忘卻了將要離去的乾爹。他本來覺著自己一點也不餓,連一口餛飩湯也喝不進,但是一口一口吃下去,他發現龍家的飯菜還挺好吃,廚子的手藝彷彿也不比自家的大師傅差勁。

吃飽之後,大石頭又壓上心頭了。他如今除了乾爹,再無別的依靠,如今乾爹要走了,他須得給自己打無數的氣,才能不哭不啼地端坐在這裡。老媽子從外面端了熱水進來,親自擰了一把毛巾,託著露生的後腦勺給他擦臉,一邊擦一邊道:“你這小少爺性情真好,真安靜,可不像我們家那位小爺,翻江倒海的。”

露生聽到這裡,眼前又浮現出了個小男孩的身影,彎著腰、揹著手、低著頭,頭上頂著一對大龍角。

但是他也沒有多問。老媽子讓他上裡間屋子裡睡覺去,他便默然地去了。

被子是棉花被,不是露生平時蓋的羽絨被。露生躺在被窩裡,就覺得棉被沉重壓人。有那麼一瞬間,他盯著玻璃窗外的沉沉黑夜,想到天亮之前乾爹就會走,心裡又悲又怕,簡直想衝出去讓乾爹帶了自己一起回去。

但是想歸想,他乖乖地躺在熱被窩裡,還是慢慢地把眼睛閉上了。

他太累了,一頭栽進了黑暗之中,沉沉地睡了一場。彷彿知道自己此刻的確是安全了,所以連個夢都沒有做。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忽然像是有所預感一般,冷不丁地猛睜了眼睛。

緊接著他嚇了一跳。因為床前站著兩個小人兒,正在眼睜睜地一起盯著他瞧。

他先看離自己最近的這一位——這一位穿著一身紅色褲褂,一手拄在腰間,一手扶著床頭,挺著纖細的小脖子,居高臨下地垂著眼簾看露生。烏溜溜的大眼珠子含著光,藏在長睫毛與雙眼皮下。若從他烏黑鋥亮的小分頭看,他無疑是個小男孩;可是從他的長眉、大眼、櫻桃口看,他又千真萬確的是個美人胚子,並且將來還會是一位大美人。

冷不丁想起了閉著嘴的龍鎮守使,露生隨即一挺身坐起來了。可是不等他發問,小美人先開了口,“你就是新來的那個小子?”

小美人人漂亮,講一口純正的北方官話,口齒也漂亮,唯獨語氣、態度不漂亮,有點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