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決定不委屈自己。把皮箱往地上一扔,他粗聲大氣地怒道:“你少拿這話威脅我!你又不是什麼寶貝,你滾蛋了,我還會捨不得你不成?”然後他繞過露生,一腳踹到了丫丫的肩膀上,“你鬆手,讓他滾!嚇唬老子?呸!”
丫丫被他踢得身體一歪,而露生則是差一點就回了頭。強忍著沒有亂動,他想丫丫捱打就捱打吧,命苦就命苦吧,將來要給龍相當小老婆,那就當吧。自己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
於是趁著丫丫手一鬆,他向前繼續邁了步。
露生在前頭走,龍相和丫丫在後頭跟著。
三個人一前兩後地走到了院門外,露生停住腳步辨了辨方向,然後踏上馬路,要往火車站走。
這個時候,龍相忍不住了,快跑幾步追上露生,他抬手一攬露生的肩膀,“哎,你真生氣啦?”
露生笑了笑,因為面頰上的牙印很疼,所以他笑得不甚自然,“我不能永遠留在你家裡,遲早是要回去的。”
龍相扭頭觀察著他的表情,“那你現在回去也幹不了什麼呀!你再等等,等過兩年我長大了,我陪你回去。”
露生搖了搖頭,很平靜,也很沉默。
龍相看了他這個異乎尋常的表現,心裡開始發虛,“你——你真走?”
露生這回一點頭,“嗯,真走。火車站半夜有趟過路的列車,正好是到北京的。一會兒經過郵局,要是沒有關門的話,我再給乾爹那邊發一封電報過去。”
龍相開始結巴,“不是有個姓、姓滿的要殺你嗎?”
“我現在和六年前的模樣大不一樣,沒人能夠認出我。”
龍相六神無主地回頭看了丫丫一眼。丫丫好像一直在等著這一眼,和他對視之後,她立刻就小跑著跟了上來,不出聲,只亦步亦趨地緊隨著露生。
三個人無言地走了一段路,龍相又開了口,“你別走了,我往後再也不欺負你了。我還給你找了一把很好看的手槍,比你原來那個什麼遺物漂亮得多,你看了,一定喜歡。”
露生一笑,腳步不停。
龍相想了想,忽然歪著腦袋一拱露生的肩膀,“我讓你摸摸我的角。我這可是龍角,丫丫都不許摸的,我讓你摸,別生氣了,好不好?”
露生加快了步伐。前方路口有一座小小的郵局,他出來晚了,郵局已經關了門。電報看來是發不成了,不過只要溫如玉沒有搬家,那麼他下了火車,自己也能夠找過去。
從郵局大門上收回目光,他不看龍相和丫丫,一味地只是走。而龍相茫茫然地跟著他,發現他已經走出一條小街,並且馬上要拐彎了。他如夢初醒一般,忽然轉身跳到露生面前。
俯下身一把抱住了露生的腰,他一腳前一腳後地紮了個馬步,咬牙切齒地喊道:“不讓你走!”
然後不消他吩咐,丫丫從後方也摟住了露生的腰。兩人一前一後夾攻了露生,全使了十成十的力氣,四條胳膊簡直要活活勒斷露生的腰。露生急了——再被這兩人纏著勒著,他的心就要軟了,他就走不成了!
對著龍相的後背捶了一拳,他背過手又搡了丫丫一下。他想使蠻力硬甩開他們,可是丫丫隨著他的掙扎左右搖晃,腳下無根,手臂卻是快要勒入他的骨頭;龍相則是用腦袋抵住了他的胸膛,他越往前進,龍相越要死死地頂他,頂到他寸步難行。街上開始有人聚攏來看他們了,可是未聚成堆又散開來,因為龍家的衛兵騎著馬追了上來,一邊追一邊大呼小叫地喊“白少爺”。露生眼看龍相的援兵越來越多,急得額頭都暴起了青筋。轉眼之間,衛兵已經在他們面前勒住了馬。
“白少爺!”衛兵一邊說話一邊飛身下馬,是個很著急的模樣,“北京來的急電,是發給您的。”
露生知道城內軍營之中自有無線電臺,可以隨時收發電報。從衛兵手裡接過譯好的電報文,他低頭讀了一遍,隨即卻是大驚失色,連皮箱都脫手落了下去。
溫如玉死了!
電報文只有寥寥幾行字,是溫家的老僕發過來的,說溫如玉死於急病,而這封電報發出來時,溫如玉已經被他的朋友們合力下葬了。
龍相抬起頭,見露生怔在了原地,便抬手奪過了他手中的電報紙。草草地將文字閱讀了一遍之後,他腦筋一轉,像通了電一般,兩隻眼睛立刻就亮了。
“你乾爹死了。”他直問到了露生的臉上去,“你就算回了北京,也沒地方可去了,是不是?”
不等露生回答,他鬆開手挺直腰,竟是揮舞著電報紙跳躍著歡呼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