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外,有位姑娘跪得筆直。
袁逐玉停在門檻後頭,死盯著那人看了一會兒,未幾冷笑道:“越是不恥之人,心眼子往往就越多。大表兄也是太善信,總喜歡幫一些上不得檯面的。要知道有些人是真不值當,壓根喂不飽也養不熟,劣根子難改,這賤骨頭啊,更是難救!”
刻薄話扔完,她將腦袋微微一傾:“我說的是這伎子,司姐姐莫要多想,可不是在說你。”
“五姑娘說什麼?”天太熱了,司瀅耳朵隆隆的,壓根沒怎麼聽清她說的話。
袁逐玉只當她裝傻,自己過了嘴癮便朝前撒出視線,綿綿地抖開喉嚨:“這是哪家養的叭兒狗,怎麼跑這兒作揖,認錯門了吧?”
聲音悠悠遞到門外,跪著的人慢慢抬起臉,看了過來。
瘦頸秀肩,遠山眉,一雙眼有如秋夜靜泉,雖披的是件硃紅衫子,卻不豔俗。
原來烈烈紅裳,也能穿出疏冷清氣。
司瀅想起她想見的人,不久前離府的謝枝山。
跪的是府裡的正門,想來他上馬車的時候也看見了這一幕的。看見自己心上人這樣自辱,想來心裡也很不是滋味。不知他當時怎樣的心境,才能任她這樣跪著,接受人來人往的照視與指戳。
再有府里老夫人,這位徐姑娘轟不走她又不樂意見,便索性讓袁逐玉來當這個壞人,下勁磋磨,替謝府出氣。
由此可見,老太太也是會打籌算的。
但聞袁逐玉低低地訝了一聲:“原來不是叭兒狗,是雙兒姐姐?”她拿痴賣傻很有一套,團扇掩著嘴:“哎?你怎麼還穿著教坊司的衣裳?勇為人證,功過相抵,不是該被放出來了麼?”
怨不得袁逐玉這樣陰陽怪氣,在所有人看來,徐貞雙雖然不算是作偽證,但未免太急切了些。別說是死者混亂中撞到謝枝山劍上,就算是看見謝枝山主動拿劍捅的人,也該說沒瞧真切才對。
果然,袁逐玉很快又言語道:“我曉得了,你今天來,肯定要說自己不是故意的,當時指認我大表兄,純粹是叫鬼給迷了心竅,對是不對?”
府外,徐貞雙嘴唇蠕了蠕,卻還是沒說什麼。
她定定跪著,似乎立意要等到謝枝山回府。
被呲登的人沒有反應,其間趣味便消了一半,袁逐玉悻悻不已:“教坊司如今管人可真松泛,怎麼讓你跑出來現眼了?”
說著她跨出門檻外,還拉著司瀅逗哏:“司姐姐你看,這人明顯賴在這兒了,礙眼得很,可怎麼辦好呢?”
毒日頭底下,熱得人發痧。司瀅拿手在眉上做了個搭子,仔細想想:“太陽越發高了,給她拿把傘吧。”
袁逐玉被回了個倒噎氣,鼓起眼瞪著她:“你心腸可真好,拿傘,她也配!”
給司瀅貼了個顢頇的條,袁逐玉又吊著嗓子看徐貞雙,傲聲道:“我知道你怎麼想。你在怨我大表兄,怨他沒能救你出教坊司對不對?你也不忖一忖自己什麼身份。犯官之後,入了教坊司,你還打量有能出來的一天?”
任袁逐玉如何冷嘲熱諷,徐貞雙始終眉眼如山無動於衷,直到聽見她開始提及徐家,面容才有了改樣。
“貪墨賑災銀兩,結黨營私,還通倭賣國!多少人因你徐家而死,被你們害得戶不成戶,宿無歸處?你爹罪行累累,罄竹難書!”袁逐玉對插著袖子,厭惡地看著她。
“閉嘴。”徐貞雙推起眼皮:“不許你說我爹。”
“我就說了,你能拿我怎麼著?”沒料到敢還嘴,袁逐玉衝她冷笑:“蘇定河一戰,折了多少水兵?還有五十五艘商船,船上六千多名無辜百姓,這筆帳不歸你徐家?你爹死有餘辜,連你也不該活!聖上開恩還發配男眷去戍邊,照我說,你們全家都該給那些人賠命!”
許是批判與指斥令人激越,袁逐玉抬著下巴睥睨前方,就連司瀅都突然縮起脖肩,結結實實打了個冷噤。
府門之外,徐貞雙則直視回來:“袁逐玉,在這耀武揚威,你算個什麼東西?”
“你說什麼!”袁逐玉怒目。
徐貞雙扯著嘴笑,字腔冷冷:“打小跟我後頭叫得親熱,恨不能宿在我徐家,凡我用過的,哪怕是張花箋紙你也想要。轉背卻往我搽臉的膏子裡投鉛粉,立意要讓我爛臉……”
“那不是我乾的,你胡說!”袁逐玉虛喝一聲。
“不是你是哪個?你朝三暮四不自量力,又是愛慕你表兄,又是惦記著宮裡的陛下。怎麼,你大表兄瞧不上你,你也不打算進宮了?還是萬歲爺的眼你夠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