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壯丁,總之還得湊足百萬大軍之數。結果,打到七月天就涼下來了,而隋軍卻已成強弩之末。而更加不幸的訊息是,先前國內的遺留下來的那些星星之火此時已越燒越旺,而且國家多年來積累的物質財富已盡消耗一空,吃飯問題又成了廣大隋軍指戰員的頭等大事——人家高麗也採取了堅壁清野、據守堅城的戰術,就是不留一粒糧食給你們隋軍吃。
怎麼辦?怎麼辦?楊廣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沮喪。而這個時候,高麗人故技重施,派使者來贖罪乞降,再次給他大隋一個臺階下。這樣,便又跟第一次一樣,在得到了象徵性的勝利之後,楊廣同志只得帶著一腔苦悶下令班師。他沒想到,這一次與遼東的土地竟成了永訣。
當然,文青、作家的本色是不能改也不會改的,正是在這種超鬱悶的心境之中,楊廣又作詩一首。其中最後兩句道“徒有歸飛力,無復因風力”(全詩已失傳),表達的正是自己有心而無力的無奈境遇。然而,更無奈、更痛苦的事情還在後面……
高麗沒能打下來還不僅是個面子問題,它還有更加惡性的後果——楊廣稱帝這十年間,確實幹了不少令大隋揚威的快事,也做出了一些諸如溝通南北、營建東都之類的大事、實事;但與此同時,他也把最廣大的老百姓給折騰苦了,折騰怕了,折騰得民不聊生、國將不國,以致人情洶洶、天下騷動。再加上這三次大規模遠征都基本是以慘敗告終,如此也就使得隋王朝由極盛而劇轉為衰敗,且三次耗費巨大的遠征最終也成為了隋末農民大起義的直接導火索①,從此大隋王朝再無寧日。可以說,徵高麗之役就是大隋王朝的歷史轉折點,更是他楊廣一生榮辱、命運的轉折點。
不過,仍然需要我們注意的是,徵高麗之役並非是楊廣個人窮兵黷武的體現,它確實有著深刻的歷史淵源。從地緣政治學上來看,高句麗立國四五百年,已經樹大根深,尤其它也已在東北亞區域性建立了地區霸權,特別是高句麗這個危險分子曾一度西聯突厥,又曾南結陳朝,在東北邊境上出現了虎視眈眈、俯瞰中華的嚴峻形勢;而一旦中原有變,就有如後來的金人伐宋、滿清入關一般,後果將不堪設想。
因此,隋文帝晚年與大業初年朝野都以遼東為意,而楊廣後來的那句“我夢江南好,徵遼亦偶然”的詩句不過乃是自嘲而已。尤其,這從後來唐朝與高麗的反覆戰爭中也不難窺見這一問題的端倪——唐太宗李世民接過自己的二表叔、也算是自己的老丈人的衣缽,以“今天下大定,唯遼東未賓”為辭,一而再、再而三地準備要啃掉高句麗這塊硬骨頭,其決心與當年的楊廣可謂毫無二致。李世民死後,繼位的唐高宗又連續發兵徵遼,直到總章二年(668)滅亡高句麗、攻拔了平壤才算了事。
但是,歷史的榮光似乎註定了只屬於那些勝利者,楊廣卻不幸成了一場看上去有些荒誕、離奇的悲劇。
① 當時隋軍是從海陸兩路進軍高麗的,為了趕造船隻,山東沿海居民甚至幾個月被迫浸泡在海水中,以至腰部以下生蛆腐爛;大業七年(611),山東地區的王薄向天下傳唱《無向遼東浪死歌》,並就此點燃了隋末農民大起義的烽火。 。 想看書來
1、在四面楚歌中出走江都
四、楊廣之死及與他相關的人和事
1、在四面楚歌中出走江都
三徵高麗失敗的後果是直接和巨大的,一來是引發了大隋國內的相繼反叛,以至地方局面漸漸失控;另一方面也使邊疆的四夷不那麼安分了,開始蠢蠢欲動。
大業十一年(615)正月,楊廣照例再次大會蠻夷,這一次不僅那口頭上稱服的高麗再次拒絕入朝,連一度被降服的西戎土谷渾也相當不給面子,而且其殘餘勢力還在伺機恢復他們的舊土,他們“屢寇河右”,以至邊關頻繁告警。至此,大隋的威望開始急劇下降,昔日苦心經營的華夷朝貢體系也面臨著崩潰的危險。然而這一切還不是最嚴重的,即將成為隋朝最大邊患的敵對勢力,仍然是那中原王朝的一貫可怕心病——北方草原,而這個強大的敵人就是昔日與楊廣把酒言歡、而今再度崛起的*厥。
*厥過去雖然在表面上與隋朝維持著朝貢關係,但是隋朝三徵高麗,他們都沒有實質性地派出一兵一卒,甚至還不如一向與隋朝敵對的西突厥。當楊廣灰溜溜地從遼東回來的時候,*厥的啟民可汗已經死了,他的兒子始畢可汗繼位當權;眼看*厥勢力漸盛,楊廣開始有些坐立不安了。於是隋朝君臣準備故技重施,以分化、離間的方式消弱*厥,結果這一策略被後者看穿,乃至引起了始畢可汗的強烈怨恨之心,*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