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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太太要來,你要去回拜他,先要和他說明白,千萬不要同他那個樣子,穿了大衣服來,累我們也要穿了陪他。”我道:“我只說若是穿了大衣服,我們擋駕不會他,他自然不穿了。”說罷,便出來,到藩臺衙門裡,會了侶笙。只見他在那裡起草稿。我問他作甚麼。侶笙道:“這裡制軍的折稿。衙門裡幾位老夫子都弄不好,就委了方伯,方伯又轉委我。”我道:“是甚麼奏稿,這般煩難?”侶笙道:“這有甚麼煩難,不過為了前回法越之役,各處都招募了些新兵,事定了,又遣散了;募時與散時,都經奏聞。此時有個廷寄下來,查問江南軍政,就是這件事要作一個復折罷了。”我又把母親的話,述了一遍。侶笙道:“本來應該要穿大衣過去的,既然老伯母分付,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又問是幾時來。侶笙道:“本來早該去請安了,因為未曾得先容,所以不敢冒昧。此刻已經達到了,就是明天過來。”

我道:“尊寓在哪裡?”侶笙道:“這署內閒房盡多著,承方伯的美意,指撥了兩間,安置舍眷。”我道:“秋菊沒有跟了來麼?”侶笙道:“他已經嫁了人,如何能跟得來。前天接了信,已經生了兒子了。這小孩子倒好,頗知道點好歹。據內人說,他自從出嫁之後,不象那般蠢笨了,聰明瞭許多。他家裡供著端甫和你的長生祿位,旦夕香花供奉,朔望焚香叩頭。”我大驚道:“這個如何使得!快寫信叫他不要如此。況且這件事是王端甫打聽出來的,我在旁邊不過代他傳了幾句話,怎麼這樣起來。他要供,只供端甫就夠了,攀出我來做甚麼呢。”侶笙笑道:“小孩子要這樣,也是他一點窮心,由他去幹罷了,又不費他甚麼。”我道:“並且無謂得很!他只管那樣僕僕亟拜,我這裡一點不知,彼有所施,我無所受,徒然對了那木頭牌子去拜,何苦呢!”侶笙道:“這是他出於至誠的,諒來止也止他不住,去年端甫接了家眷到上海,秋菊那小孩子時常去幫忙;家眷入宅時,房子未免要另外裝修油漆,都是他男人做的,並且不敢收受工價,連物料都是送的。這雖是小事,也可見得他知恩報恩的誠心,我倒很喜歡。”我道:“施恩莫望報,何況我這個斷不能算恩,不過是個路見不平,聊助一臂之意罷了。”侶笙道:“你便自己要做君子,施恩不望報;卻不能責他人必為小人,受恩竟忘報呀。”說得我笑了,然而心中總是悶悶不樂。辭了回來,告訴姐姐這件事。母親、嬸嬸一齊說道:“你快點叫他寫信去止住了,不要折煞你這孩子!”姐姐笑道:“那裡便折得煞,他要如此,不過是盡他一點心罷了。”

我道:“這樣說起來,我初到南京時,伯父出差去了,伯母又不肯見我,倘不遇了繼之,怕我不流落在南京;幸得遇了他,不但解衣推食,並且那一處不受他的教導,我也應該供起繼之的長生祿位了?”姐姐笑道:“枉了你是個讀書明理之人!這種不過是下愚所為罷了。豈不聞‘士為知己者死’?又豈不聞‘國士遇我,國士報之’?從古英雄豪傑,受人意外之恩時,何嘗肯道一個‘謝’字!等他後來行他那報恩之志時,卻是用出驚天動地的手段,這才是叫做報恩呢。據我看,繼之待你,那給你館地招呼你一層,不過是朋友交情上應有之義;倒是他那隨時隨事教誨你,無論文字的紕繆,處世的機宜,知無不言,這一層倒是可遇不可求的殊恩,不可不報的。”我道:“拿甚麼去報他呢?”姐姐道:“比如你今番跟他去看卷子,只要能放出眼光,拔取幾個真才,本房裡中的比別房多些,內中中的還要是知名之士,讓他享一個知文之名,也可以算得報他了。其餘隨時隨事,都可以報得。只要存了心,何時非報恩之時,何地非報恩之地,明人還要細說麼。”我道:“只是我那回的上海走的不好,多了一點事,就鬧的這裡說感激,那裡也說感激,把這種貴重東西送了來,看看他也有點難受。我從此再不敢多事了。”姐姐道:“這又不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來是抑強扶弱,互相維持之意。比如遇了老虎吃人,我力能殺虎的,自然奮勇去救;就是力不能殺虎,也要招呼眾人去救,斷沒有坐視之理。你見了他送你的東西難受,不過是怕人說你望報的意思。其實這是出於他自己的誠心,與你何干呢。”我道:“那一天尋到了侶笙家裡,他的夫人口口聲聲叫我君子;見了侶笙,又是滿口的義士,叫得人怪害臊的。”母親道:“叫你君子、義士不好,倒是叫你小人、混帳行子的好!”姐姐道:“不是的。這是他的天真,也是他的稚氣,以為做了這一點點的事,值不得這樣恭維。你自己看見並沒有出甚麼大力量,又沒有化錢,以為是一件極小的事。不知那秋菊從那一天以後的日子,都是你和王端甫給他過的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