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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把題詩的人名字,屈著手指頭數出來,說了許多甚麼生,甚麼主人,甚麼居士,甚麼詞人,甚麼詞客,滔滔汩汩,數個不了。

小云道:“還是辦我們的正經罷。時候不早了,那兩位怕不來了,擺起來罷,我們一面寫局票。”房內的丫頭老媽子,便一迭連聲叫擺起來。小云叫寫局票,一一都寫了,只有我沒有。小云道:“沒有就不叫也使得。”玉生道:“無味,無味!我來代一個。”就寫了一個西公和沈月英。一時起過手巾,大眾坐席。黃銀寶上來篩過一巡酒,敬過瓜子,方在旁邊侍坐。我們一面吃酒,一面談天。我說起:“這裡妓院,既然收拾得這般雅吉,只可惜那叫局的紙條兒,太不雅觀。上海有這許多的詩人墨客,為甚麼總沒有人提倡,同他們弄些好箋紙?”玉生道:“好主意!我明天就到大吉樓買幾盒送他們。”我道:“這又不好。總要自己出花樣,或字或畫,或者貼切這個人名,或者貼切吃酒的事,才有趣呢。”玉生道:“這更有趣了。畫畫難求人,還是想幾個字罷。”說著,側著頭想了一會道:“‘燈紅酒綠’好麼?”我道:“也使得。”玉生又道:“‘騷人韻士,絮果蘭因’,八個字更好。”我笑道:“有誰名字叫韻蘭的,這兩句倒是一副現成對子。”玉生道:“你既然會出主意,何妨想一個呢?”我道:“現成有一句《西廂》,又輕飄,又風雅,又貼切,何不用呢?”玉生道:“是那一句?”我道:“管教那人來探你一遭兒。”玉生拍手道:“好,好!妙極,妙極!”又閉著眼睛,曼聲念道:“管教那人來探你一遭兒。妙極,妙極!”小云道:“你用了這一句,我明日用西法畫一個元寶刻起來,用黃箋紙刷印了,送給銀寶,不是‘黃銀寶’三個字都有了麼?”說罷,大家一笑。

叫的局陸續都到,玉生代我叫的那沈月英也到了。只見他流星送目,翠黛舒眉,倒也十分清秀。玉生道:“寡飲無味,我們何不豁拳呢?”小云道:“算了罷,你酒將軍的拳,沒有人豁得過。”玉生不肯,一定要豁,於是打起通關來。一時履舄交錯,釧動釵飛。我聽見小云說他拳豁得好,便留神去看他出指頭,一路輪過來到我,已被我看的差不多了,同他對豁五拳,卻贏了他四拳。他不服氣,再豁五拳,卻又輸給我三拳;他還不服氣,要再豁,又拿大杯來賭酒,這回他居然輸了個“直落五”。小云呵呵大笑道:“酒將軍的旗倒了!”我道:“豁拳太傷氣,我們何妨賭酒對吃呢。一樣大的杯子,取兩個來,一人一杯對吃,看誰先叫饒,便是輸了。”玉生道:“倒也爽快!”便叫取過兩個大茶盅來,我和他兩個對飲。一連飲過二十多杯,方才稍歇;過了一會,又對吃起來,又是一連二三十杯。德泉道:“少吃點罷,天氣熱呀。”於是我兩人方才住了。一會兒,席散了,各人都辭去。

一同出門,好好的正走著,玉生忽然哇的一聲吐了,連忙站到旁邊,一隻手扶著牆,一面盡情大吐。吐完了,取手巾拭淚,說道:“我今天沒有醉,這——這是他——他們的酒太——太新了!”一句話還未說完,腳步一浮,身子一歪,幾乎跌個筋斗,幸得方佚廬、李伯申兩個,連忙扶住。出了巷口,他的包車伕扶了他上車去了。各人分散。我和德泉兩個回去,在路上說起玉生不濟。我道:“在南京時,聽繼之說上海的斗方名士,我總以為繼之糟蹋人,今日我才親眼看見了。我惱他那酒將軍的名字,時常謅些歪詩,登在報上,我以為他的酒量有多大,所以要和他比一比。是你勸住了,又是天熱,不然,再吃上十來杯,他還等不到出來才吐呢。天底下竟有這些狂人,真是奇事!”當下回去,洗澡安歇。

次日,我惦著端甫處的事,一早起來,便叫車到虹口去。只見景翼正和端甫談天。端甫和我使個眼色,我就會了意,不提那件事,只說二位好早。景翼道:“我因為和端甫商量一件事,今日格外早些。”我問甚麼事。景翼嘆口氣道:“家運頹敗起來,便接二連三的出些古怪事。舍弟沒了才得幾天,舍弟婦又逃走去了!”我只裝不知道這事,故意詫異道:“是幾時逃去的?”景翼道:“就是昨天早起的事。”我道:“倘是出去好好的嫁一個人呢,倒還罷了;只不要葬送到那不相干的地方去,那就有礙府上的清譽了。”景翼聽了我這句話,臉上漲得緋紅,好一會才答道:“可不是!我也就怕的這個。”端甫道:“景兄還說要去追尋。依我說,他既然存了去志,就尋回來,也未必相安。況且不是我得罪的話,黎府上的境況也不好,去了可以省了一口人吃飯,他婦人家坐在家裡,也做不來甚麼事。”我道:“這倒也說得是。這一傳揚出去,尋得著尋不著還不曉得,先要鬧得通國皆知了。”景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