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什麼不可,把那個念頭逐出大腦。也許今後他會為了這一刻的選擇而後悔,但他現在只想這麼做。
“前調要用什麼好呢……”薛垣喃喃自語。
身上的酒精味道驀地給了他一絲靈感。安霓可·古特爾有一款香水,味道簡單而純淨:前調是紅酒香,基調是玫瑰,後調加入一點點琥珀和麝香。沒有過多的裝飾,幾乎就是“把玫瑰泡在紅酒裡”,故而名為“微醺玫瑰”。
而它的另一個名字也十分動人:Ce Soir Ou Jamais,今夜,或永不。
這是一款女香,對祁漣來說有些過於甜膩了。然而在今天這個特殊的夜晚,薛垣想不出更恰當的詞彙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今夜,或永不。
今晚真的是最後的機會了。
放棄了今天,命運不會再給他第二次遠走高飛的機會。
在一隻容器裡放入適量的酒精,薛垣開啟玫瑰精油瓶。
舷窗外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那是火箭發射臺的流焰。第一艘光速飛船啟動了。艦隊與無形之牆的距離太近,不夠它加速到光速,因此它會先被運載火箭送往土星軌道,在那裡與火箭分離,開始逐級加速,在奧爾特星雲前方達到光速。
流焰的光芒令薛垣有一瞬間分神。手底失了準頭,幾滴玫瑰精油沿著容器外壁滑落下去。
“啊啊,好浪費。”薛垣扯過紙巾揩拭,訕訕一笑掩飾自己內心的茫然,“這種精油可比黃金還貴呢。”
“…………”祁漣有些生硬地扳過對方的肩頭,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對方的目光制止了。
又有一道光芒燃起,照亮了祁漣的臉。他側過頭去,定定看向窗外。
薛垣按下按鈕,閉合了舷窗內側的遮光板:“別看外面,看著我就好。”
此時此刻,他唯願他們擁有彼此,不需要更多的世界。
燈光也被熄滅,房間裡一片漆黑,像沒有星光的宇宙。
薛垣拉起祁漣的手,慢慢探向自己制服上的扣子。只有在酒精與黑暗的雙重掩護之下,他才有這般毫無保留的勇氣,可以把自己袒呈在另一個人面前。
或今夜,或永不。
如果在做出決定的今晚都還無法突破自己的心牆,恐怕以後再也無法做到。
祁漣一言不發,安靜地任由自己的手被對方帶領著,以笨拙姿態,給這枝驕傲而微醺的玫瑰以無聲的撫慰。
萬籟俱寂,不需要言語。
許許多多的牆——橫亙在宇宙深空裡的牆,橫亙在世界各個地方的牆,橫亙在心裡的牆,都被對方潤溼的舌尖與溫柔的唇瓣,逐一化解成虛無。
作者有話要說:
☆、覆巢
第八章、覆巢
高聳的火箭發射臺矗立在太空軍港,如扛起天穹的鋼鐵巨人。太空電梯沿著臺架平穩地上升,鍍金塗層上星光流轉,給人以一種錯覺,彷彿整個宇宙正圍著發射臺緩緩執行。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
自從越過了火星與木星之間的小行星帶之後,太陽膨脹的速度明顯有了減緩的趨勢,以至於人們有一種樂觀的推測:假如人類足夠幸運,或許它將在柯伊伯帶之內停止膨脹,不會危及到奧爾特星雲。
但這畢竟只是一種願望,誰也不能保證。
羅塞塔號光速飛船附載於火箭上,安靜地停靠在發射臺上,等待點火離塢。它的前身是空天飛機,體型相當於一架空客A320,能搭乘一百五十人。
喬伊在座位上坐好,扣好安全帶。他穿著便裝,看上去像個仍然置身於象牙塔裡的大學生。第一批走的人大都是科學家,他不想讓自己的身份在這裡顯得過於突兀。
實際上,並沒有人注意到他。每個乘客都顯得心事重重,或低著頭,或若有所思地望著舷窗外。滿員的機艙內安靜得可怕,人們不約而同極力避免著彼此交談和目光接觸。
喬伊的目光偶然與鄰座的乘客相交,他認出對方是歐洲大區的一名博物學家。
短短一瞬間的對視,他從對方眼中解讀出了與自己內心相同的情緒:愧疚。
整個艦隊像即將沉沒的泰坦尼克號,而他們這些本該維持秩序到最後的人卻率先登上了逃離的救生艇。
喬伊的心猛地一縮,迅速移開目光,與其他人一樣漫無目的地望向窗外。
在去留之間抉擇之時,他原本很猶豫。父親裴恕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誡令他下定了決心——“你留下來,並不能改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