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做具行屍走肉,何其簡單!若一心求死,又是何其容易!可是要活著,竟是比死更難,要活著去愛,更是難上加難……沈猶楓顫抖著拉過九毒的手,將掌中完好無損的忘情斑指緩緩地戴回到九毒的手上,夠了,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結果,如此,已足夠,我愛,是坦然面對,坦然接受,它宣告著,無論遭遇什麼,無論未來怎樣,皆要用力爬出深陷的泥潭,再用力活著,用力去愛,沒有原由,無須解釋,只是因為我愛。
“呆子……都過去了……”沈猶楓狠狠地抱住身下早已泣不成聲的九毒,霎時間,他熾烈的唇如同滾燙的煙花一般籠上九毒綿軟顫抖的唇瓣,不必再掩飾,放下那殘念,只須燃著失而復得的烈火,肆意地擁吻,舔吮,痴纏,無休無止,無畏無懼,此時此刻,這個狂霸風壇的旗座,笑傲江湖的俠客,縱橫疆場的戰神,從未痛哭過的血性男兒,他眼中滾燙的淚水,已是傾瀉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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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香一縷,寒盡醒遲,九毒再次睜開眼睛已是天色通明,他微微一動,只覺渾身上下溫熱綿軟,衣衫面板皆被汗水溼透,原來沈猶楓並未入睡,一直緊緊地抱著他,用體溫為他驅除身上的寒凍。
“終於退燒了……”沈猶楓用唇試了試九毒的額頭,適才完全安了心,柔聲道:“餓了罷?我去吩咐些吃的來……”說著坐起身,正欲下床,卻被九毒一把拉住,沈猶楓一怔,轉眼溫和地凝視著他。
九毒一言不發,神色卻異常安寧,他用力拉著沈猶楓的手臂,痴痴地望著,竟是萬般不捨,長久以來,他心底壓抑的真實本性,飽嘗的愁苦滋味,纏繞不清卻又剪不斷的迷茫情愫,皆在此時散成一股撥雲見晴的透徹,輕落落,坦蕩蕩,彷彿初生的嬰孩一般,含著難以言喻的簡單和暢快,竟感覺不到半分世事的紛擾沉重。
沈猶楓溫顏一笑,哄道:“好生歇著,我去交代一二便回來……”他俯下身子,輕捏著九毒的下顎,吻了吻他的鼻尖,問道:“想吃點什麼,雞湯好不好?昔日我在天門療傷之時,你就日日給我餵雞湯,從今兒個起,咱們倒過來,由我來餵你……”
九毒酸了鼻翼,小臉上剎那綻開一道如皓月嬋娟般的笑意,乖乖兒地點了點頭。沈猶楓不覺定在床頭,見九毒臉上剎那間重返盈盈的神采,他心中大動,竟也看得痴了。
九毒笑而不語,伸手撫上沈猶楓的面頰,專注地凝視著這個終於同自己近在咫尺的男人,那笑容溶溶洩洩,竟皆是釋懷。屋子裡又寂靜下來,二人就這般凝望著彼此,一個目光清亮,似大夢初醒,一個眼神迷離,再次墜入夢中,他們無須言語,徑自微笑,因為所有的心意都已在這無聲的對視中訴說怠盡。
良久之後,九毒終於輕輕地開口:“我要將楓哥哥的模樣牢牢地記著……”他緩緩地舉起手上的忘情斑指,語氣竟是決然:“日後,九兒回靈予山做掌門也好,被擄進皇宮做階下囚也罷,遠走鬼域也好,亡命天涯也罷,無論是生還是死,九兒這輩子絕不會將你忘記……”
沈猶楓心潮澎湃,一掌按下九毒的手,轉眼便在他唇上落下一個深深地長吻,末了,方才寵溺地笑道:“呆子,我只告訴你,這些假設到了我沈猶楓跟前統統不成立,日後你只有一條道走到黑,天天陪在我的身邊,天天看著我的模樣,天天受我折騰,我要你想忘也忘不了!”
九毒微腫的眼眶一紅,咬牙道:“那九兒就不辭而別,獨自離開簏州,看你如何尋我!”
“是麼?”沈猶楓霸道地捧著他的臉,壞笑道:“你確定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逃不出……”九毒乖巧地一翹嘴,竟回答得極其乾脆,他烏亮的眸子裡溢滿光彩,靈靈閃閃,盡是生動,笑道:“混蛋,我餓了,等著你餵我雞湯吶!”
沈猶楓寵溺地一笑,動情地吻了吻他,遂起身掀開床簾,心中竟剎那恍了神——
九毒這神色這語氣這態度多麼令人熟悉,彷彿沈猶楓初次見到他時一般,古靈精怪,爛漫可愛,眉目間不帶一絲痛楚,不含一分迷惘,不留一點淒涼,可再一細瞧,他如今的笑容裡卻多了淡淡地隱忍,幽幽的滄桑,他終於尋回了純粹的本性,但這純粹的本性中卻深藏著從前所沒有的複雜情愫,這情愫令他領悟世事,一夜成人,令他的一顰一笑,慧黠而不失沉靜,令他的舉手投足,率真卻暗含成熟,令他的外表脾性一如當初,可骨子裡卻已涅盤重生。
或許,沒有一個人會在歷經如此多的動盪和變故之後,還能一如當初那般玩劣青澀,正如沈猶楓,縱然剝下那冷漠無情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