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也是仕途之人,你們怎麼就一語斷定巨源兄向司馬舉薦,定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和官途?若他此舉是為了叔夜兄,而身為多年的摯友你們卻這樣想他,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阮籍本只是臉色不太好,聽了王戎的話,不由得也動了怒,“我想他是在官場得意了,忘卻我們當年為何會成竹林之遊,忘了竹林七賢為何會存在!身為叔夜之友,他怎會不理解叔夜此生最恨的便是亂政之司馬氏?既恨,便絕無為他賣命的可能!”
“為何不想想,是否是叔夜來回奔走山陽過於明顯,被司馬的暗哨所查,而眾所周知,司馬一直想拉攏叔夜兄屈從於他。巨源兄暗悉時勢,此舉說不定是為了一方面能滿足司馬昭的之願,一方面能達到在朝中照顧叔夜兄的目的。以他的立場,此舉有何不妥?”王戎厲聲辯駁道。
“若要不是呢?”劉伶嗤之以鼻:“若他不是這個意思呢?就為了這麼一點可能性,讓嵇老弟身陷仕途?”
“天地不仁,視萬物為芻狗。以司馬的專政,叔夜入了仕可還能有活路?更別提他是曹魏姻親,亦是民間聲望極高的名士!他自然是司馬欲控制的物件,而且首當其衝!嫂子就是顧慮到這一點,當年才要嵇兄避難河東啊!”阮咸苦而笑之,搖著頭說出這一番話,算是讓大家的爭論都扯開了面目。“司馬昭當年的目的沒達成,讓嵇兄避過一劫。沒想到幾年後,卻是在摯友的推動下,又重陷當年的局面。”
我靜坐在嵇康的身
86、第八十六卷 舉薦風波 。。。
邊,一語不發。而嵇康本一直合目養神,耳聽幾賢為他的爭論不休,從頭到尾都是一派平和沖淡的風姿。
他薄唇微啟,淡淡一聲:“都別爭了。”
周遭的聲響一時間都熄了熄,嵇康睜開烏亮的雙瞳,眼底如結了寒霜一般的冷意,射向前方,無焦無距,彷彿早就穿過了紅塵萬丈。
他的聲音低沉幽亮,彷彿字字都是含笑地道出,“我只想知道,巨源心裡置我嵇康於何地?我自我有的風骨,不管出於何意,他此舉,便是對我的不解和……羞辱。”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萬般不願。
但卻仍是緩緩吐出。
話音剛落,我的手腕就被他一把握住,“誒?”
他將我拉出了爭論之地。
轉眼間,我們一路來到了後門的小馬廄,他放開我,上前放出高大壯碩的駿馬,一躍上馬,大手向我伸來:“璺,陪我。”
他的掌心佈滿細紋,帶著我熟悉的溫度,手指因為常年打鐵和拿筆,出了細細的繭子,摸上去有粗糙而心安的觸感。
我仰頭一笑,“我不會騎,你要保護好我。”手搭上他的。
依稀之間,彷彿回到了十幾年前的那一夜,他掀開轎子的簾布,含笑而道:“璺,我的妻。”
一眼,定下了跨越千年的戀情。
從此,將自己所有感情交付與他。
駿馬紛鬃,賓士在後山林子裡。
林路稍顯崎嶇,但是嵇康□卻是一匹良駒,絲毫不見舉步維艱。
但是顛簸的路途卻讓我有些腰疼。我往後一靠,依偎在他結實的胸膛。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任那股不甘、不快、不願、不屑,錯綜複雜地在他心裡交織著翻騰著。
我揚起臉把目光定在他的臉上,他嚴肅的表情和閃著冷然光芒的眼眸,讓我心裡一疼。
忍不住就這麼微微抬起臂膀,自前往後,擁住他的脖頸。
“叔夜……”
他對上我的眼睛,一震。稍稍減了馬速。
黑瞳靜靜地注視我。
“叔夜。”我摩挲著他的臉頰,側了側頭,在他耳邊呢喃:“你的身邊有我。”
“……”
“你不甘、不快、不願和不屑,儘可全部發洩出來。”
“你瞭解?”
“十幾年夫妻了。我怎麼會不瞭解?”我含笑凝睇。
垮下馬兒極有靈性地停了下來。
我就著這個姿勢,撫摸著他如刀削般立體的俊美輪廓,“發洩在我身上……你心裡鬱積著許多對山濤的不滿,自他宴請司馬氏官員進入竹林開始,後來濬衝又是由他推薦入了仕途,是嗎?你不說,但其實竹林,已經開始漸漸分化。我也不問你後來他寫的信了,但是至少,你可以對著我發洩你的不滿。”
“……”
“十幾年來,你從未將你自身的情緒轉移到我身上來。可我是你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