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著眼睛,一直“侍衛”到天亮!
我們到了三四天之後,有一個夜裡,局裡的第三科科長請我們在客廳裡個別談了一次話,留下了筆錄。他很客氣地問了我們一番話。問和答的內容都和在法院裡那一套差不多,不過特別問起我們和“火花讀書會”有沒有關係。這個名稱我事前根本就沒有聽見過,關係更說不上了。公安局局長几於每天都來很客氣地招呼一下。頭幾天准許接見,訪問者非常的多,那個客廳常告客滿,天天好像舉行什麼盛會似的。後來當局有些怕了,除家屬外,禁止接見其他的親友。看報也不自由,每天由他們送來一種他們認為無關重要的報,有的時候一種也沒有。我們每天的時間卻過得很快。上午七點半起身後,同在客廳裡早操。有的打太極拳,有的柔軟體操,各幹各的。早餐後最重要的事是催報看,有時看得到,有時看不到。可以接見的時候,差不多一天到晚忙著見客。後來只許接見家屬,除開六人“討論會”或“談話會”外,有的下圍棋,有的下象棋,有的看書,便很快地過了一天。我們每天所最關心的訊息是綏遠抗戰的情形怎麼樣了,其次便是關於我們自己何時釋放出來的訊息;有時聽說他們要把我們送往莫干山去,有時聽說他們要把我們送往杭州去,最後幾天聽到的訊息是要把我們送往蘇州高等法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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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高等法院
十二月四日的下午一點半的時候,我們剛才吃完午飯,公安局第三科科長跑進來,說立刻要送我們到蘇州高等法院去。我們突然得到這個“立刻”動身的訊息,想打個電話給家屬通知一下,免得家人掛念,而且我們裡面還有人要叫家屬送鋪蓋來,但是這位科長說不可以,“立刻”就要動身,不能等候了。我們對於這種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都有些氣憤,雖則我們都很鎮定。沈先生說:“好!走就走!”先去動手整理零物,包卷他的鋪蓋。這樣匆促的把戲,我從來也沒有過經驗,不免又引起我的奇特的感觸,但看見年高德劭的沈先生已在著手卷鋪蓋,我也就抑制著我的憤懣的情緒,動手歸攏零用的東西,包卷我自己的鋪蓋。在匆匆幾分鐘的時間裡,大家都把行李包卷好了,便打算滾我們的蛋。臨行時公安局局長自己也跑到房裡來打招呼,說他也是臨時才奉到命令,對不起得很,並說他心裡也覺得不好過。我們沒有什麼話說,只謝謝他對於我們的優待。
我們從上海被押解到蘇州,不是由火車,用一輛大汽車(好像公共汽車),有十幾個“武裝同志”和幾個偵探一同坐在裡面,所以把全車坐得滿滿的。公安局第三科科長和其他兩個職員另坐一輛尋常的汽車在後面跟著。我們的“專車”沿著從上海往蘇州的公路走。上車的時候,公安局局長親自送上車,叫“武裝同志”坐到後面去,留出前面的位置讓給我們坐。最後他又向我們一一握手,連說“對不起得很”。
我們和上海暫時告別了!車子向前急駛著,由玻璃窗向四野張望,感到如此大好河山,竟一天天受著侵略國的積極掠奪,而受著殘酷壓迫的國家還未能一致對外,這是多麼可以痛心的事情!車子行到半路,李公樸先生立起來對同車的“武裝同志”演講國難的嚴重和我們的全國團結禦侮的主張。他講到激昂時,聲淚俱下,“武裝同志”們聽了都很感動,有些眼眶裡還湧上了熱淚。隨後他們還跟著我們唱《義勇軍進行曲》。
下午四點鐘到蘇州了。汽車不能進城,我們各乘著黃包車,兩旁由那些 “武裝同志”隨伴著走。街上和店鋪的人們望著莫名其妙,都現著詫異的神情;大概他們看到形勢的嚴重,車子上坐的又不像強盜,所以使他們摸不著頭腦。有幾個“武裝同志”在車旁對我們說:“先生!我不是來押你的,是來保護你的。”走到半路,因為時間不早了,“武裝同志”也紛紛乘黃包車成了一條很長的蛇陣,蜿蜒著向前進。到高等法院的時候,已上了燈火。由上海伴送我們來蘇的一群人都紛紛來和我們握手告別,尤其是那些“武裝同志”們對於我們表示著非常懇摯的同情。
我們六個人同坐在待審室裡面等開審。在這裡所見的法警的裝束,和在上海的有些不同。上海法院的法警裝束,和我們尋常所見的警察裝束差不多;蘇州法警穿的是寬袍大袖的黑外套,頭上戴的是一頂黑漆的高頂帽子。沈先生是一位老資格的大律師,法警都認識他,很客氣地和他打招呼,泡了茶送進來喝。
一會兒開審了,我們各人先後分別地被審問。所問的內容和在上海所問的大同小異,不過增加了一些。簡單說起來,不過包括下面的這幾點:(一)停止一切內戰;(二